张倩儿一直缩到了墙角,手里拿着地上捡起的腰刀,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周阔满不在乎的看看她,说道:
“姑娘,我的诚意你可看见了?还有何不放心吗?只要你交出那几位朋友,我自然将你与此事撇的一干二净,你爹也不用受牵连。”
“你·······你休想,”张倩儿咬了咬嘴唇说道:
“如今你自己也成了反叛之身,我告诉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杀掉我灭口。”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们在哪?”周阔阴沉的声音像冰窟吹出的风,让倩儿忍不住一个激灵,她听出周阔的声音里,已经透出杀意。周阔突然抬高声音说道:
“出来吧,一个大男人躲在姑娘身后,连我这种人设,都会觉得不耻。若是再藏头露尾,我可就先拿这姑娘开刀了。”说完,他向前跨出一大步,一抬手,一柄细黑长剑从他的铁手臂中弹了出来,直抵张倩儿左胸,再进一分,便要刺入她的身体。危急关头,只听房中一声大吼,一把青钢剑,破窗而出,直射周阔咽喉,那周阔虽有防备,无奈剑势太快,不由得眉头一紧,腰向后猛的弯下,右手面前一拨,堪堪将飞剑从面门上拨了出去。
“好小子,功夫不弱啊!”周阔赞道。只见一个身影紧跟飞剑从窗中跳了出来,挡在张倩儿身前,此人身高体阔,虎背蜂腰,一双朗目似电,狠狠盯着周阔,沉声说道:“你要找的是我,与张姑娘无关,你放了她,我便跟你走。”说话的正是王剑鸿,周阔眼神中露出些许赞叹之色。
“王公子,你我并无仇怨,虽然我为朝廷效力,为的也不过是能够在这世间苟且存活,至于你和令尊大人的为人,我还是钦佩的,其实我想找的并不是你,如今我杀了这些朝廷差役,政监院那边我也不想回去了,只要你和张姑娘把上次和我交手的人交给我,我保证不为难你们,就连你父亲,我也可以替你救出来。”
周阔突然抛出这个诱惑,着实让王剑鸿心中一动,一丝犹豫被周阔看在眼中,微微笑道:
“王公子是个明白人,你需知道,单凭你们,是救不出令尊的,一待押解赴京,只怕王成大人凶多吉少,如今的朝堂,忠平王已然失势,王大人是忠平王亲随出身,在圣上那里也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你以为守住平山是功,其实守不守住并不重要,守不住,就是督战不力守备懈怠,守住了,则是功高震主,偏偏又牵扯上海匪,若令尊因此所累丢了性命,你这个不孝子的名字,只怕一辈子也洗刷不掉。”
王剑鸿听了周阔的话,心中不禁冒出一丝寒意,眼中的愤懑渐渐被悲苦取代,显然心里矛盾无以言表。张倩儿见王剑鸿神色有异,冷笑道:
“姓周的,你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王大哥和·····那人情同手足,又怎么会上你的当,王大哥,你不要信他的话,这人嗜杀成性,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便是自己的同伴都可以杀的一干二净,又哪里有一丝道义可言。”
王剑鸿此时眉头紧锁,一双握紧的拳头,却慢慢松开,低着头只是沉默不语。
见此情形,周阔笑了起来。
“小丫头,你满口仁义,不过是被那些酸儒蛊惑了,世间事,不过是一场场生意,讲的是公平交易,若是都如书上说的那般,又怎么会有世间这许多勾心斗角,所谓背信弃义,不过是大部分人的选择罢了,只要价码足够,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张倩儿见王剑鸿沉默不语,暗想:
“辛大哥为救你父子,甘冒生死,没想到却是救了个白眼狼。”
她用两手握住腰刀,一边让小六想法唤醒洪天,一边从王剑鸿身后走了出来,冷冷说道:
“姓王的,辛大哥可是为救你才惹下麻烦。”
说完她扭过脸来,毫不畏惧的盯着周阔,一张小脸如霜似冰,
“就算只有我一个,也不会让你得逞。”话音未落,她一个侧身,便挥着腰刀向周阔砍去,冷不防背后一震,王剑鸿却在一瞬间猛的出手直击她的大椎和肩井两穴,张倩儿只觉得背心一凉,挥刀的手立刻酸软无力,身体被点住了穴道,瞬间动弹不得。
“姓王的,你无耻。”张倩儿狠狠骂道,眼泪跟着止不住的掉下来。
“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过去只从画本里看过,没想到今日到真让我见识了。”
此时周阔满意的点点头。
“王公子,果然知时务,为全孝道也算不得背信弃义。快说把,你那个朋友,现在何处?”
王剑鸿低着头,似不敢看他,嘴里蚊子哼般的支吾了几句。
周阔见他似有愧疚,便连说话都没了底气,也不在意,走上几步,凑到王剑鸿身边,
“你大点声,说什么?”
“我说,送你上路。”
只见低着头的王剑鸿突然从袖口弹出一把匕首,直插周阔左胸,纵使周阔再厉害,如此近的距离的也早已做不出太多动作,加上他虽手脚超长,近距离中却多有不便,只能稍稍向一侧让了让,那匕首却已经插入他的左腹,之没至柄,周阔一时大意,让王剑鸿偷袭成功,一阵剧痛,直激的他怪叫一声,抬脚正踹中王剑鸿胸口,那高大的身躯,竟如断线风筝,直向后飞去,正撞在泥墙上,只听嘭的一声,半尺厚的院墙,被生生撞出几条裂缝,沿着王剑鸿背触之地向四周延伸出三尺远,剑鸿一口鲜血,当场从口中喷溅而出,整个人沿着墙滑落在地,当时便人事不知。
周阔此时,震怒至极,在记忆中,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王剑鸿那一刀正在他气海左侧,险些便让他散功,而他踢中王剑鸿时,那匕首仍在他手中死死握着,身体被踹飞的一刻,匕首也跟着被强行拔出,刀刃将腹腔又拉出一道更大的口子,周阔颤抖着手按住伤口,用内力封住周围的血脉,疼痛加上愤怒,让他变的狂暴不堪,连眼睛都渗出血色,他顾不得伤口落血尚未停止,一抖胳膊,从铁手机括中抖出一把数米长的链锤,轮圆胳膊,便向王剑鸿的脑袋砸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张倩儿身体动弹不得,心里却知道是错怪了王剑鸿,眼见着周阔链锤飞舞,直向王剑鸿面门而去,,她忍不住惊叫出声,只听呯的巨响,那链锤将院墙击出砂锅大的洞,王剑鸿的身体却凭空不见了。
此事出现,连周阔也大感意外,想自己的初源之力几可通神,世间能胜过自己的异能者并不多见,更不要说电光火石间,在自己眼前救走一个成年男子而不被自己发现,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以,心中警觉之声响起,身体跟着向后滑出数米,然而院中悄无声息,除了一阵风掀动枝头去冬半片枯黄树叶,发出微微响动。周阔此时已将五感完全释放,方圆数里内,即使是一只猫的脚步也逃不出他的感知,却偏偏没有王剑鸿丝毫的下落。然而,下一刻,让他更加惊讶的事情出现了,被点了穴道的张倩儿身后,缓缓出现一个男子,男子的出现,并非如日常所见轻功卓绝的高手那般瞬间跳出,他似乎是个影子,模模糊糊的立在原地,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清晰,黑瘦的面庞,并不高大的身躯,他看起来太过平常,以至于连他不同寻常的出现,都显得有些呵护情理。男子生出手,在张倩儿背上拍了一下解开她的穴道,张倩儿这才得以回头,她大睁着眼,吃惊的望着背后的男子,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满是惊喜。
“辛大哥,你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我和二哥都欠你一份大人情,你先回房间看着剑鸿,他受了重伤,刚刚稳住他的心脉,我得先打发了这个怪物。”辛老刀脸上亦如往常的洋溢着热情又温暖的笑容,但是张倩儿却觉得与往日有些不同,她一时无法言说,只是觉得刚才的恐惧和害怕一扫而空,此刻心中充满了平静和安定。于是听话的点点头,离开小院,回到房间里,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背靠着门,竟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不明白辛大哥为何能让她如此心神安宁,即使连小六面对她的疑问,也无法说明。
此时小院中,只剩下老刀和周阔二人。
“你不该来。”老刀平静的说道。
“你以为你可以击败我?就凭这十多天的时间,你的境界依然很低,甚至没有丝毫突破。”周阔虽然嘴里这么说,体内的初源之力却已经调动至最大,他分明感觉体内的力量,像个惊恐万状的小兽,一边龇着满嘴尖利牙齿,一边悲戚哀嚎,在记忆中,这是不曾出现过的。让他第一次对体内的力量产生了一丝不自信。
辛老刀没有回答,他掂了掂手中握紧的鱼枪,明艳的金色光芒瞬间包裹住枪身,不等他再有动作,周阔已经消失在原地,一瞬间阴风骤起,院中陷入一片黑暗中,仿佛整个天空被隔绝在了院外,气温突降,院内水缸中的水凝成了冰块,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上开始结出厚厚的混着血液的红色冰花,黑暗中,唯有一团金色,那是老刀的鱼枪,如火炬般直指天阔,只听他喊出一声破,那团金色火炬,突然放出千万道极细的光芒,将院中黑幕刺的千疮百孔,黑暗掩藏下周阔的身影出现在老刀身侧,他挥舞两条金属手臂,手臂上闪烁着冷冷青光,直向老刀腰间刺去,一股巨大的力量,以排山倒海的威势灌注在两柄细长剑尖之上,一瞬间已经抵在老刀肌肤之上,就在周阔为偷袭得手暗自得意之时,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长剑竟然弯成了九十度,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他的眼中充满诧异,灌注剑身的力量却已经来不及收回,下一瞬间,他突然感到手中一空,两声脆响之后,长剑应声而折,断开的剑锋反射回来,直插他的胸口。
院中黑雾散尽,周阔茫然的望向自己胸前,两柄灌注初源之力的长剑,不知曾刺穿过多少人胸膛,浸润多少鲜血的凶物,此刻深深插回他的身体,极细的创口紧紧包裹着两柄青黑的柔细剑身,只有少许暗红血液,在创口处慢慢渗出,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却极不甘的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神色如常的年轻人,
“我刺中你了······咳咳。”伴随着咳嗽,他的口中开始呛出更多的血沫。
“我知道。”老刀轻描淡写的说道,脸上这时才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你早知自己会赢?是什么······给了··你必胜的把握?”周阔的眼睛仍然睁着,他此时周遭事物正慢慢陷入黑暗,过去从来是他给别人带来永恒的黑暗,他的修习也一直以隔绝对手的五感为基础。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等来答案,随着最后一丝力量的消失,他仰面倒在地上,逐渐冰冷。院中的黑暗立时散去,阳光明媚而温暖,很快,那些地上红色的冰花,失去了清晰的轮廓,重新融化成暗红的血水。
“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要试一试,赌我身体里那个家伙,比你更强。”老刀收起鱼枪,厌恶的看了眼院中满地血污。
“反正你是自己戳死了自己,我可不背杀人的锅。”他自言自语的回到屋里,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