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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石屋前,桃姐将革囊挂在小爽身上,亲昵地摸摸她的头,说道:“小爽啊,这是乾坤囊,是用我们神虫一族无数前辈的遗蜕缀补而成的,里面空间广大,以后遇到危险就躲到里面去,知道吗?”

小爽眼前一亮,捧着革囊歪着头问道:“妈妈,这个囊能将那只臭扁毛装进去吗?”

根哥瞪眼道:“不许胡来!”

小爽气鼓鼓地回道:“哼!”

桃姐见状,笑着搂住她的肩头,温言抚慰道:“那只大鹏鸟不是凡物,他是如来佛祖的老娘舅,爹爹妈妈不让你招惹他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小爽不甘心地应道:“哦,知道啦。”

桃姐和根哥无奈地相视一笑,根哥从颈上摘下那块心形宝玉,挂在小爽颈上,说道:“既然你妈将乾坤囊给了你,索性爹爹也将这块通灵宝玉一并给你,这块宝玉取自女娲补天石,你随身戴着,将来或许会有大用处的。”

小爽低头玩弄着宝玉,连连应道:“嗯,嗯。”

根哥接着说道:“小爽啊,虽然现在你还小,但有些事爹也该告诉你了。咱们神虫一族本来生活在太阳之中,因此又被人叫做七彩太阳虫。当初天生十日,后羿奉天命射落九颗太阳,咱们神虫一族这才流落到三界之中。数千年来,因为没有太阳神火的滋养,咱们的血种已严重退化,已不能像先前那样自由变化身体的大小,吐出和催眠的能力的也大为减弱。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出路只有从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去,所以——”

小爽抬头望向根哥:“嗯?”

根哥望着小爽,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气说道:“所以,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寻到射日弓!”

“射日弓?”

“对!咱们从太阳中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回到太阳中去,而要重回太阳,必须要先找到射日弓,而要找到射日弓——”根哥说到这里,往小爽身上的革囊一拍,一幅白色卷轴凭空出现,展开在小爽面前。

小爽看到,那是一幅地图,地图正中的陆地上绘着一只大手印,大手印由八只大小不一的手掌围在一个太极阴阳图的八方汇聚而成,大手印的东南方由陆入海,东边一直延伸到花果山附近海域。

根哥指着那只大手印,解说道:“要找到射日弓,先要冲出这个手印封印阵。当初爹爹妈妈听说射日弓在东海里,所以才跟你妈妈来到这里,谁知却被困在这里。”

小爽问道:“哦,爹爹,那怎么才能冲出去呢?”

“此阵覆盖范围极广,边界由八方守卫者联合守卫,许进不许出,但是龙族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封印阵,以后你遇见那条跟你同时出世的小白龙,要好好跟她做朋友,知道吗?”

“嗯,知道了。”

“孩儿,将来等你找到射日弓后,记得一定要用这革囊,”根哥手指革囊说道,“覆在射日箭的箭头上,然后躲进乾坤囊内,借助神弓之力将你和囊一起射回到太阳中去。只有这样,才能既不损毁太阳,又能将你送上去。”

小爽认真地点头道:“嗯,爹爹,等寻到射日弓,咱们一起回太阳中去。”

“那样当然好!只是你一定要记住,现在只剩下一个太阳,做事之前一定要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可鲁莽行事。还有,在进入太阳之前,要先在岩浆中淬炼一阵子,不然咱们血种退化,直接进入太阳会被太阳神火烧得神智狂乱的,知道吗?”

“嗯,知道了。”

东海落岛处,海潮汹涌。

空中,金翅大鹏鸟身如山岳,双翅展开,俯视着下方的沧海,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如金色的羽箭般投射在鹏身之上,照得一对金色羽翼如同鎏金,也在海面上映出一尊巨大的黑影。

送鹏爪,佛珠与木鱼一起暴涨着落下,木鱼落海化为一座大岛,四颗佛珠落海化为围绕在大岛东、西、南、北四面的四座小岛,中间的金丝化为连接各岛的窄径,五座小岛与各条窄径一起漂浮在海面上,被海浪推着向远处漂移。

木鱼化成的大岛,露出海面的部分形如一个倒扣的铁锅,锅顶是一个长约百丈的圆形平台,圆台内嵌着一个十多丈高的方台,从高处俯瞰,圆台与方台如一枚落在岛上的“孔方兄”。方台东边,立着一块白色石碑,上面竖刻着“射日岛”三个黑色大字。

射日岛四面,佛珠化成的四座小岛,形如福建土楼一般,四面高耸,上面长满蓊蓊郁郁的绿色植被,中心如一口竖井般空陷。四岛之上,各立着一面石碑,石碑朝向射日岛的一面上尽皆竖刻着“争日岛”三个黑色大字。海潮未涨时,可沿各争日岛与射日岛之间的窄径直登射日台。

鹏鸣声起,低沉的诵经声从西方空中传来,如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一朵阴云快速向射日岛飘来。来到近前,无数各种颜色的雨点从阴云中纷落而下,细看,每一个雨点都是一个生命,有的是像蜻蜓、蝗虫等,能飞不能叫的哑巴飞虫;有的是像蟋蟀、油葫芦等,既能飞又能叫的飞鸣虫;有的是像大青虫、蚯蚓等,既不能飞也不能叫的哑巴爬虫;还有的是像信天翁、海鸥、鲣鸟等飞鸟。阴郁纷落于四争日岛上,每一岛落一种类型的生物,接着金翅大鹏鸟也缩小身形,落在射日岛的射日台上。没有了鹏身的遮蔽,天空中现出一弯下弦月和数点星,四争日岛随射日岛一起随波漂流,并绕射日岛缓缓旋转。

自此之后,时常有阴云向岛上送来生灵,每天各岛上的生灵都轮流凝聚成巨人模样,顺窄径登上射日岛,在射日台前自断其臂,以此来饲喂金翅大鹏鸟……十六年,倏忽而过。

1958年春。

这一天,当朝阳从东边的海面上升起的时候,射日岛南边的水浪忽地分开,一具骨架高大的骷髅,手执着一张没有弓弦的彤弓,踏海向射日岛行来。这骷髅高约一丈,心脏位置跳动着一团拳头大小的赤色火焰,其全身骨节在旭日的光辉下如玉石般莹润。

金翅大鹏鸟愕然:“咦?真的是他?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骷髅登岛,跃上射日台,左手向着太阳执起无弦弓,右手在眼洞前虚拉,做出拉弓如满月的姿势,太阳移动,他也便移动,随时都保持瞄准太阳的姿势。

“啧啧,有意思,有意思!既然有缘人来了,本鼓掌呢也要去龙宫闹腾闹腾了。”

说罢,金翅大鹏鸟展翅飞起,向龙宫直飞而去。

花果山东边,一条白龙迎着朝阳大喇喇地飞过五刺树,龙口一张,将小爽一家吐出来。小爽飞上龙头,向对面的桃姐和根哥喊道:“爹爹妈妈,你们去寻射日弓吧,我和冰儿去她干爹那里玩了。”

桃姐应道:“早点回来!”

根哥也嘱咐道:“不许惹事!”

“知道啦——”

白龙衔着小爽扭身入海,眨眼间从远方消失不见。

茫茫东海,东西最宽26000公里,南北最长30000公里,形如一枚嵌在东西大陆之间的蓝色鸟卵。神鞭群岛,横亘于东海中间偏西的一线海域上,东北西南转西北东南走向,绵延近一万六千多公里,形如一张横在海里的无弦之弓,弓上搭着一根由无数海中水族构成的、蜿蜒数千里的鱼道之箭。

在这根鱼道之箭的西边某处,数百万条沙丁鱼动作同步,聚成一头黑色巨鲸的模样,向前游弋而去。远处,数百条飞旋海豚组成一条长长的纵队冲过来,如一柄利剑般将组成鲸鳍的数万条沙丁鱼从鲸身上劈砍下来,然后将其围住,各海豚配合默契地穿梭往来,不断从外围蚕食着鱼群,迫得外围的沙丁鱼拼命向群内游去,由此聚成一个仿佛液体般流动的紧密鱼球,并轮流潜到鱼球下方喷吐气泡,发出嗡嗡的声响,既防止其向下深潜,又能催逼其向水面靠近。

不久,成群的宽吻海豚、旗鱼、鲨鱼等猎食者循着血腥气息从四面赶来,他们一边协助众海豚围堵住鱼球,将其往水面驱赶,一边各逞其能,尽情屠戮,宽吻海豚用声波恐吓鱼群,胆小者被吓成没头苍蝇,旗鱼用长长的剑吻撩拨拍打,倒霉者或被拍晕,或被刺穿,鲨鱼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哟,哟,哟,小可怜,小心肝,小宝贝,小炮灰们,快到俺们嘴里快活快活呀!

随着不断被蚕食,鱼球如同漏气了般迅速缩小,而随着接近水面,便也进入了众海鸟的攻击范围,两翼后收贴紧身体,头下脚上,如一支支羽箭般俯冲入水,在水中划出一道道白线,每一道白线的尽头都有一条或数条的沙丁鱼呜呼哀哉。尽管有海鸟从上方攻击,但鱼球仍被下方的众猎食者驱得继续向水面逼近,当最上方的众鱼在水面翻腾时,其可爱的模样又引来了不能潜水的众海鸥,为他们送来不用潜水就能享用的大餐……眼见鱼球被四面围堵,再难逃脱,一条白龙忽地从下方出现,冲开众猎食者,穿破鱼球,张口吟啸着冲出海面,向空中直飞而去,下方的众猎食者、众海鸟与众被猎食者立时四散。

白龙冲上天空,在其身下周围数十公里的海面上,棉絮状的白色云气快速上涌,遮蔽住天空和大海,或者说将天空和大海连接在一起,然后云气开始逆向飞旋,并带动下方的海水也一起逆向环流,白龙与闪电在云气中穿梭,雷鼓与龙鸣在云气中轰隆,在海面环流的中心,一道粗大的水柱卷着无数水族冲天而起,向空中的云气中心射去。

云气中心里,小爽站在龙头上,向身上革囊一拍,那道水柱瞬间消失不见,一只未被收走的小海龟蹬着腿向下坠去,白龙甩起狡黠的尾巴向着他猛地一抽,小海龟叫喊着“奶奶个腿的”向东北方直飞而去。然后,白龙冲上高空,在云气中穿梭来去,小爽随之连拍革囊,其所过之处的云气如被橡皮擦擦过一样,露出一道道纵横如棋盘般的湛蓝晴空,晴空之下,便是横在海中的神鞭群岛。

从空中俯瞰,神鞭群岛由五千大岛、十万小岛和无量计数的礁石组成,自北向南依次横跨寒、温、热、温、寒等带。这些岛礁之上风光各异,或有雪山蒙顶,万古不化的冰雪罩着云纱,与海天缔结白头之盟;或有河流倒悬,银带盘曲,挟泥沙飞泄入海,在入海口吞吐出堆积平原;或有温泉谷,热水如沸,喷泉一阵阵发着癫痫;或有乱石阵,石林向天,巨石蛰伏;或有巨松林、红树林、椰子林……各岛之间,多有海峡贯通,其中较大的有九处,散布在一万六千多公里长的岛链上,将其分成一条蛇的十根骨节,其中中间那到海峡最大,东西宽约五公里,南北长达十公里,下方海波涌流,上方横着一道石桥将海峡两岸连接在一起,无数的海燕在桥上筑出成千上万的燕巢,所以这桥又叫做“燕桥”。

敖冰飞落在燕桥之上,变作一个白衣女孩,与坐在她锁骨上的小爽一起晃荡着双腿,眺望着远方。

“……爽姐,你知道吗,这里原本没有岛屿,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听父王说,那是归墟,是东海最为幽深的地方。当年秦皇一统天下之后,从九天玄女那里得到一条赶山鞭,要将陆上的高山都赶入东海之内,让大地变成一马平川的平原。父王担心高山入海会让海中生灵无处存身,于是派我三姐敖清去偷走赶山鞭,并用此鞭将入海的五千多座高山都赶入归墟之内。谁知高山入归墟后引发海底震荡,父王率全体龙族出动也无法压制,最后敖清姐姐抱着赶山鞭跳入海底,这才得以平息……这才有了现在的神鞭群岛。当初,兜率宫太上老君曾对父王说,东海四龙女,按冰、清、玉、洁倒着排辈,虽皆因海而生,但四姐妹注定生不能谋面,死不能同穴,这是天命,谁也改不了的。”

“哦,这样啊。放心吧,冰儿,管他什么天命不天命的,既然咱俩同年同月同日同地生,就注定今生今世要祸福与共,生死相依,以后姐罩着你。”

“嗯呐。”敖冰点头道,忽然手指远方,叫道,“看,来这里产卵的水族越来越多了!”

海面上,最先到达神鞭群岛海域的众水族将水面染成一片墨色。人族越来越繁盛,越来越多的污水被倾泻到海中,四海的海岸也被污染得越来越严重,那些原本在海岸线产卵的海中水族,如今很大一部分都向这边来了。与海中的墨色对应,一线黑云从西边滚过来,云中裹着嗡嗡的虫鸣鸟叫声,也带着低沉的诵经声。

“咦?那是什么?”

“听父王说,那是冤灵。”

“冤灵?”

“嗯。”

冰儿说着变回龙身,载着小爽继续向东飞去,从远处依稀传来她们的声音:

“哎,冰儿,你父王让你去你干爹那里干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我跟你一块去?”

“我也不知道,父王说到那里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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