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出行,行人避让!”
出猎这一天,李知止这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千骑卷平冈。旌旗猎猎,即便这非战时,郡兵们亦是训练有素,甲胄鲜明。让人看了不觉有一丝安全感。
出猎前,亦如作战前一样,太守先在城楼上祭酒,然后再出发。
现在的秦郡郡守名曰尹彬,虽是文臣出身,但热衷于武事,不过却发言起来冗长无比。
便是李知止听了都欲与周公一会,便不一一赘述。
李知止正与周公相会呢,便听到太守宣布,出发了。
将士们一个个的嘴里都喊着:“为报倾城随太守!”
这倒是雄浑激昂,李知止身为少年,也是热血涌起,恨不得驰骋沙场。
各个家族都带着自己的私兵——虽然朝廷明令禁止过,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是将这些私兵换了种说法而已。
作为秦郡最有钱的人,李焙和李知止便混在长队的中间,太守兵马的后边。
“爹,我们此是去哪儿打猎啊?”李知止骑在马上,好奇地问道。
李焙按住辔,回过头来对李知止说:“去岁在长安附近的万年,今年想是去骊山(借名,不是现实中的骊山)了罢!”
李知止激动起来,“骊山?传闻上古圣君便归葬于骊山,可是真的?”
李焙笑着说:“上古圣君?秦郡在上古乃是荒蛮之地,圣君怎么说也是归藏中原,不会葬在骊山的。此等传言,必是编造出来,好叫人徒劳无功的。”
“徒劳无功?”李知止越听越有点迷惑了。
“哈哈哈,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现在跟你说也说不清白。”随即跟李知止开玩笑道,“静安,往年都是马家为盛,这次你可不能落了下风啊!”
“哼,马统不就是打败个胥真吗?往年没有胜是我没有参加,这次狩猎我肯定比他厉害。”李知止不服气道。
骊山说离咸阳说近也近,说远也远。李知止他们下午出发,黄昏时歇息,已是距骊山百里了。郡守为了让兵士们明日狩猎更好,所以命令太阳落山时便安营。
李知止这边的帐篷刚搭好,郡守身边的门下郎便来传话了:“李大人,郡守有召。”
李焙点了点头,道:“静安也随我去吧。”
李知止本是极为不愿的,他自小便未与外人相交,李焙带他来这儿,他当然知道这个的意义,他自小便很少出府,除了和尹天意、马统相交,便未与哪家的公子交了。现在想来去赴宴的话指不定得多少人围着呢。
太守相召,也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宴饮。待李焙来时,太守的大帐内已坐满了秦郡的权贵们。
坐在左边的人见到李焙来,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恭维声顿起。
李焙忙着应酬着这些人,笑道:“诸位,诸位,今日是太守宴请,还望赶快就坐啊!”
这些人听了,这才罢休,纷纷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李焙的座位,自然是在最前头。李知止也跟着李焙,不过他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不仅是他,这些权贵们所带来的嗣子也都站着,静静地侍立在尊长的后面。
额……除了一人,马修身后的马统,正在对李知止挤眉弄眼。
“那就是李大人的嗣子?”秦郡的狩猎年年举办,李焙从来就没有带过自己的子嗣过来,现在突地带过来,倒是让众人好一番猜测。
李知止静静地站在李焙的身后,他可以感觉到有很多目光在打量着他。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沉默,也不想和马统的眼神对上。
“李大人的嫡子,与太守五公子相友之,不过三年前被李大人锁在府中不准外出一步,莫不是此子?”
“嗯……相貌是挺相像的。不过若如此算,此子该是志学之年,这个看样子得有二九之岁了。”
“你见过李公子的相貌?”
众人窃窃私语。心中也逐渐有了盘算。
在猜测和打量中,宴席开始了。
太守尹彬娓娓来迟,也不是摆谱,而是本来政事繁忙。到来了又是一篇长篇大论,李知止暗暗吐槽道:“太守的废话真多啊!”
李知止百无聊赖,便趁这个时当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账内的诸人。
坐于太守右边的,便是秦郡的世族,居住在冠里的那帮人,坐在李焙的对面,也就是右边首席的,就是马修;左边,便是坐着掌握着经济命脉的大商贾,居住在尚里的那帮人,这帮人里面最牛的就是李焙,最特别的也是李焙。其余人都居住在尚里,而李焙早年间是跟着马修之父马钧长大的,成年后宅子也在冠里。
明面上,李焙与马修在几年前就决裂了,二人争锋相对,火药味十足。和李焙一边的自然和李焙坐在一边,和马修一边的亦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倒也是没发生什么事情,太守此番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拉拢这些豪强,觥筹交错之下,太守一番言语,众宾皆欢。宴毕,太守都叫这些人进去商议事情,他们的嗣子们便留在外面守候。
这时,诸家的嗣子都在尊长的示意下刻意去接近两个人,一个是马统,一个便是李知止。
正当李知止准备看戏,看他们怎么开口时,他听到了声音。
“李兄?”一位高冠博带,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翩翩青年试探性地叫道。
李知止回过神来,问道:“公子是在叫我?”那青年连忙拱了拱手,屈腰行了个礼,道:“公子不敢,在下乃奉阳朱氏子,振西县县令朱桐之子朱投,字劳恪,敢问您的大名?”
李知止还了礼,笑道:“在下李定,字知止,年十五。安县李焙之子。”
听得李知止这句话,又见到朱劳恪成功跟李知止搭上话,众人纷纷拥挤过来行礼,自报家门。什么长安刘氏子刘芒,镐县姬氏姬旦啦,比比皆是。
“公子器宇轩昂,卓尔不凡,想是翩翩公子啊!”众人夸赞道。李知止却腹诽:“马屁,都是马屁!”
没办法,在李知止小时候,李焙将其锁在府内,未尝与外人见过面。众人只知道李焙有一个嫡子,年岁与太守五公子相仿。也就是因为太守五公子的生母,她曾经对李焙有恩,才勉勉强强和太守五公子做了朋友。
“静安!”那边,马统也被人缠着问东问西,他无意中看到了优哉游哉的李知止,便一喜,于是便喊了出声。这一出声不要紧,一下子把几乎所有嗣子的目光都吸引在了李知止的头上。
“这马大人与李大人不睦,他们二位的儿子倒是十分友好啊。”
众人皆是望向李知止的所在地。
“这就是李大人家的公子?”
“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帐篷中间烧着厚厚的炭火,有一个男子正坐在那儿,翻看着一本书。
“今儿个和李家那个说上话了?说说你对今儿个李焙和马修的继承人的看法吧。”
“回父亲的话,李定此人,模样倒是十分清秀,且一看便是器宇轩昂,卓尔不凡,学富五车之人,倒不似其父那般温…和。反倒是马统,马统勇武异常,果真是大将军之孙,兵部尚书之子。”
男子点了点头,道:“你且下去罢。”
突然一个黑影闪现。
烛光映在此人的脸上,这个人约莫十五六岁,没有髡发,将头发梳了两个小垂包于耳朵后,其余的头发都垂于脑后。
而这,赫然是西戎人的打扮!
“马统,不过莽夫罢了。”西戎人开口,却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其子是这样,其父未必啊!“男子担心地说道。
那个西戎人面带鄙视,冷笑着说:“明晚,管他是什么,通通都要死在我大渠的刀下!”
男子却忧心忡忡,道:“可马修的武功,当在地阶啊。“
西戎人只是说道:“这倒不用你担心,我大渠自会处理。”
男子听罢,谄媚地说:“那答应我的......”
听到这,西戎人脸上的鄙视越发明显,道:“我大渠人,不似你最恨谎话。你虽然背叛晋朝,但答应你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少。”
男子明白,西戎人信奉娲皇,认为人都是娲皇娘娘捏出来的。娲皇娘娘最痛恨说谎,若人说谎引得娲皇震怒,便会被娲皇娘娘溶于大渠河,化为烂泥。西戎人虽为蛮夷,但信誉是真的好。整个西戎,谁要是撒了一个谎而被知道,即使这个谎很小,即使这个人是小孩子,也会被立即扔在大渠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