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丞重新坐了回去，对她说：
“别哭了。现在，将你的怀疑，你的打算都告诉我，好吗？我想，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吧？”
吴荧擦掉眼泪，笑着说：
“嗯。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了。”
“我偷偷溜回去的那一日，去了爹爹的书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爹爹他一直以来，都不想让我只做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他说我应当要懂得一些政事，未来才能更好地看清局势，保住自己——说来，我的轻功也是父亲拜托一位江湖中的好友教的，他说我至少要有在危急关头逃跑的本事，至于我弟弟，爹爹还让他练了功夫——因此，只要不是机密的事情，父亲都会跟我们聊上一些。等我长大一点，父亲还偶尔会单独教导我。”
周丞闻言，觉得这位昔日状元果然非同一般。
“家里出事前不久，他曾同我提过，他正在调查关于私下买卖月下红的事情。可是那一日，我在书房翻了许久，只有月下红相关的卷宗，哪里都找不到。于是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同月下红有关。”
周丞恍然：
“怪不得你那日，一眼便认出了月下红，后来也很关注王家村的事。”
吴荧继续说道：
“想来父亲是为官之日起便有预感，他有朝一日会有危险，才想方设法让我和弟弟学些保命的本事。可是他大概没有想到，对方竟如此心狠手辣，一定要除掉我们家满门才罢休。”
“为了不牵连清姨她们，我不久便离开了淮州，这些年来一直四处躲藏。可五年过去了，那些人也约莫放松了警惕。我想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吴家上下那么多冤魂，我一定要让他们瞑目。我唯一的线索，便是父亲当年曾提过，他追查的月下红的案件，其中涉及的便有永陵一些富商。加上月姨也在此处，因此，我便来了永陵。”
“我不知道谁与这件事有关，但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已年岁较大，想来越发相信鬼神之说，我便在墙上写下那些字，营造出是我们家的冤魂来索命的假象。只要有一个人对此做出反应，我便可以顺藤摸瓜查下去。”
她说着顿了一下。
“在遇见你之前，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被你发现后，我见你心思缜密，便想要让你帮我查这件事。”
周丞有些不解：
“你为何不去找你的外祖父呢？我听说他如今做了工部的尚书，想来可以谋划一番。”
“外祖虽在朝为官，然而如今皇子夺嫡，时局动荡，我作为本该被处决的罪臣之女贸然出现，难保不会成为送上门的把柄。因此，我打算先找出凶手是谁，也好有所防备。”
“那你找到凶手之后，打算怎么办呢？血债血偿？”
吴荧摇摇头：
“我没有那么不理智。父亲曾经教导我们，不谋钱财，不害性命。若我动手杀人，又与害死我全家的凶手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想要找出真凶，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走私禁品，陷害朝廷命官，甚至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若能查出来，我想那人纵使权势滔天，也没法翻身了吧。”
周丞又陪她坐了一会儿，待她的心情渐渐平复，才送她回了屋子。
“好好睡一觉吧。”
他说。
今夜她太过于激动了。
吴荧点头答应着，同他告别后转身进去了。
周丞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盯着月下的荷塘吐出一口浊气。
听了吴荧的讲述，“吴展”和“宋苕”对于他来说不再是写在卷宗上的名字，或者传言中的人物，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他此刻深切地体会到，他们都曾真实地活着，并且是一些人心里很重要的存在。
他们实在是很好的人，他在心里为他们的离世而可惜。
无论如何。
他想。
无论如何我也要查出这件事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