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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鸿雁失佳偶,起落不成双

正往窗外闲看时,唐玉宣忽然神色一变,惊道:“你快看,那小船上的不是司马艳风和杨轻尘他们吗!”欧阳沧浪大感意外,急忙地探头出来,顺着唐玉宣所看的方向望了去。但见秦淮河上来往的小舟之中,有两只首尾相连的正在艄公的摆掌控下正缓缓漂动。前一只小舟的篷布之下隐约可见铺有布席,席上围坐着五人,五人之中放着一张铺满了酒食的小木桌。

其时这五人因为篷布遮掩,不易被横侧岸上的人看清,但唐玉宣游目时,目光碰巧落在小船的一头,便看到了五人之中的司马艳风和杨轻尘。唐玉宣再仔细辨识后,便看清除了司马艳风两人,还有三名女子。这三名女子便是司马艳雪、姜青然和郭采文三人,五人中间铺着一张放满了酒食的小桌;后一只小舟挨着甲板的仓上坐的是司马艳阳和令狐雅若等其他女眷,共六人,当中一样铺着一张放满了酒食的桌子。显然这两叶小舟是司马艳风等人雇的,边吃喝赏景边往下水门的司马家的大船游去。众人看上去心情极好,个个喜形于色,言笑晏晏。

欧阳沧浪绝没想到司马艳风等人会在此出现,此时看得真真切切,不由脱口道:“还真是他们,这可巧了!”叹出一句后,又道:“他们可真会享受,又能好吃好喝,又能沿河赏景,清静悠哉!”说完,以为唐玉宣也会随口应着什么时,却听得唐玉宣若有所思地说:“我早先便有一个打算,是跟杨轻尘有关的,当时以为他已回武当去了,所以就没多想,此时他们恰巧在此出现,我想去与他说一说。”

欧阳沧浪见唐玉宣说得认真,不由好奇,问到:“什么想法?”唐玉宣随口应:“一个用以应对郑渊的计策。”说到这,眼见杨轻尘等人越游越近,改口道,“你先在这里等一阵,我下去叫住他们,跟杨轻尘说了这事,完后再回来跟你细说。不然他们怕要游过去了。”欧阳应了一声,唐玉宣便起身急步而去。

本来唐玉宣只需往窗外一跳,便可以轻功快捷而稳当地落到楼下的路面去,但她怕惊动周围人,引来众人议论围观,这才以脚步匆匆走了下去。出了酒楼房门,司马艳风等人所乘小舟还没到酒楼正前面,唐玉宣横过大街后,又往上走去了七八步,挨到街边扶栏后,双手连袖垂于小腹前,对着河里的杨轻尘等人唤了一声。唐玉宣这一声叫唤时,虽然口角只是轻微地张开,但她使了一点内力,以内劲传声。故而一声唤出,离开她四五丈远的杨轻尘等人便清楚地听到了,两只小舟上的人都循声向唐玉宣看来。

这一见,杨轻尘和司马艳风等人俱都惊奇不已,人人还以为街上人来人往,自己花了眼,看错人了。唐玉宣见二人惊异的眼神,不由得盈盈一笑,道:“是我,唐玉宣!多日不见,你们可好啊!”杨轻尘和司马艳风二人听她说话,果然是唐玉宣,司马艳风嘴快,欣喜道:“嘿,还真是玉宣大妹子!”杨轻尘对唐玉宣也是一见欣喜,脱口道:“没错,是唐姑娘,真是巧了!”见唐玉宣衣饰华美,亭亭玉立,美貌丝毫不减当年,杨轻尘不禁想:三年前要是他的亲哥哥没死,那现在眼前的这个绝世女子应该就是自己的亲嫂子了!真是可惜啊!

司马艳风见了唐玉宣,两眼一时半会移不开,直把身边的其他女子都给忘记了。杨轻尘见刚才唐玉宣最先唤的是自己,这时便问到:“玉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教内事务不要处理了么?”这个问题自然也是司马艳风等人想问的,于是人人都等着唐玉宣回答。不料唐玉宣被问到痛处,凄然一笑,应到:“这个事情说来话长,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要不你上来吧,我简略说几句,完了你再下去。”

杨轻尘出于对已死去的大哥的感情,对唐玉宣一直敬爱有加,此时见她面有凄凉之色,当下便叫司马艳风等人停船等候,自己提气一跃,呼地一下便落到唐玉宣的跟前来了。跟着,唐玉宣简略地说了这一年来自己出来闯荡,而后手下人来报说郑渊造反篡位的事,就是省了与欧阳沧浪相遇并相随来金陵的这节,唐玉宣的惭愧和失落之情,时不时溢于言表。

杨轻尘听完大惊,司马艳风等人在下面观看,见杨轻尘脸色突变,自然料得到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惊骇之下,杨轻尘随口问到:“事已如此,那你可有什么打算?”唐玉宣正色道:“我已约好了一个月后在岳阳楼集会下属,重振羽翼,不管一年还是两年,总之是一定要打回黔北去的,不然我有何面目去面对我在天上的姥姥?”杨轻尘道:“那郑渊狼子野心,这个夺教之仇自然是要报的。记得三年前我大哥临死之际,把你托付给我,要我保你的周全,后来南越破败,各大派别都安然返回,我们这才挥手告别。虽然我大哥已去,但此间情义仍在,如今你有难,我必会帮助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能力所及,我绝不退缩!”

唐玉宣知道杨轻尘是个重情义的正人君子,当此自己受难之际,听他一言一语地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非常地温暖感动。只觉得事情成败与否,能跟这样的好人在一起,得其帮助,也是一大幸事了。见唐玉宣一时半会没出声,杨轻尘以为是她有什么不情之请,开不了口,便主动说到:“玉宣,你不用为难,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是能力所及,我定会竭力而为!”

唐玉宣道:“刚才我说了岳阳楼集会下属,重振羽翼。但郑源已经掌握了教内大权,我势单力薄,要想扳倒他,定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所以我需要一个安身的地方以及必要的财物。”顿了下后,唐玉宣道,“我的想法是重振宿芳宫,收纳穷苦民众,勤练武艺,等气候渐成,时机到来之时,一举打回黔北去!”稍缓了下,唐玉宣又说:“我知道宿芳宫现下归你管照,所以才找你商议。”

杨轻尘道:“宿芳宫是我大哥的师父曾定所创建,本不是我武当派的,你既有用处,当然可以借你。如能让宿芳宫在武林中重放异彩,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对得起曾定前辈和我大哥的在天之灵。只是话说回来,你…”杨轻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着,他好像觉得不说又不行,便正色道:“玉宣请恕我直言。这一二年来,你在贵教教内可学了什么上层的武艺没有?”

听到这,唐玉宣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虽然练就了上层的武功,可杨轻尘和司马艳风这些人还不知道的。于是微微笑道:“原来你是顾虑我没有武艺,招不了门徒,也是我疏忽,把这给忘了。不过这事一样说来话长,且这里不是展示武功技艺的地方。既然你都答应了下来,那么一个月后,我召集了下属,我们再细谈吧。今晚你与司马公子他们一起,我自己也在附近定好了客房,就暂且先别过一阵。”

见唐玉宣说到武艺之事时,虽言语轻淡,却底气十足,杨轻尘料想她必然今非昔比了,便放心了下来。跟着,杨轻尘想到唐玉宣此时远在异乡,形单影只,心有不忍,便道:“不如跟我们一起坐一坐吧?”唐玉宣微微笑道:“大家的好意,玉宣心领,来日方长自会有搅扰到大家的时候,今晚就不去了。”杨轻尘见对方婉拒,便不再多言,说:“既然如此,那咱们一个月后相见。”唐玉宣道:“嗯。你先去吧,司马公子他们也等了有一会了。”杨轻尘想想也是,便道了声珍重,跟着转身跃了回去。

跟着,唐玉宣也转身回去。才转过身走了几步,唐玉宣一眼看去,发现欧阳沧浪正沿着街道的里侧急匆匆地往城郊的方向走去,起初还以为自己只看见他侧脸,认错人了,当往酒楼上二人所坐的位置看去时,好像没有人,才认定那人确是欧阳沧浪。

原来一个时刻前,正当唐玉宣和杨轻尘话快结束时,欧阳沧浪忽然接到一个以打暗器的手法扔来的纸团。这纸团是纸笺折叠成的,欧阳朝纸团飞来的方向看去时,没发现有人,但看得出是从对面马路的同一层的酒楼扔来的。欧阳忙打开纸团,只见上面一行颇为清秀的小字写道:欧阳相公,请往石头山上兴教寺(兴教寺为清凉寺的前身)一叙。

欧阳沧浪看完,心中怦然一动,字虽从未见过,但那语气和感觉,隐约觉得是个相识的女子。于是收了纸团,走到柜台跟掌柜吩咐一句,让唐玉宣回来等候他之后,便匆匆走去了。因欧阳沧浪出酒楼大门时,唐玉宣还没转过身来的,故而头也不回地急步走去了。

唐玉宣见欧阳匆匆而去,神色可疑,不禁大为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石头山又名清凉山,即金陵城西隅山岗,约三十丈高;西瞰长江,东踞金陵,地势十分险要。

且说这清凉山离欧阳沧浪二人所在的酒楼仅四五里,山上的兴教寺乃是金陵城中有名的寺庙,金陵百姓无人不知,欧阳二人在白天时也去观看过一下,故而道路熟悉,不是难走。欧阳沧浪快步行了一阵,碰了一条通向里侧住宅去的小巷,昏黑无人,欧阳当即转身朝小巷走去。

进去走了十几步,见左右无人,稍运脚上之力,便呼地一下往屋顶上跃去了。原来欧阳沧浪迫不及待,但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又不便驰骋轻功,故而走进僻静巷子,跃上屋顶。跃上屋顶后,便可以轻功朝清凉山一路飞奔而去,要不了多久便可到达。跟踪在后的唐玉宣见欧阳头也不回地进了巷子去,当即加快步子跟了上去,待到得巷子口时,却发现欧阳不见了。

唐玉宣料想欧阳绝没这么快进去,以为他是进某个屋子去了,仔细听时,却又不见任何声响,当下提气一跃,也跃到屋顶上去。到了屋顶果见前面一个身影正极速奔去。因担心对方发觉,待得欧阳身影不甚清晰了,唐玉宣才以轻功追去。想到满腹狐疑即将揭晓,唐玉宣心中觉得如此跟踪他人,倒是件刺激好玩的事情。不过唐玉宣往回想想,欧阳如此一路过去从不回头,便猜想他要么料不到会有人跟踪,要么是他心中无愧,所以不像有鬼之人那般三步一回头。

放松去想时,唐玉宣更是觉得刺激好玩了,远远地看着欧阳急奔的黑影时,心中颇为开心得意。脚下房屋民宅一栋接一栋,遇到巷子或大宅中的天井时,其中间隔最远的也不过三四丈,即便是轻功平常之人也可顺利飞跃过去,故而两人在屋顶上便如在平地上飞驰一般。

约一顿饭的功夫,奔在前面的欧阳沧浪便到清凉山之下了。清凉山方圆三四里,高约三十丈,跟五岳等大山大峰比起来,直如一堆小土丘。山体临长江的一面有江水常年冲刷而成的高崖,临城的一面自然平缓得多,其上林木茂盛,郁郁葱葱。

还站在瓦背上的欧阳往林木下的山路一看,山路虽铺了青石块,平整易行,但此时天已深黑,天上星辰隐晦,虽然走近细看时,可隐隐约约认得山路,但行走起来颇为不便。欧阳还不确定引自己前来的人是敌是友,防人之心不可无,便踌躇了片刻。片刻后,转过头发现左首路边的一个酒家上挂了八九个灯笼。欧阳心下一喜,飞身过去,眼见四下里无人,便飞身上去,以内劲摘下了一个。摘下之后,忙提着灯笼回身奔进山路。

欧阳沧浪沿着林木下的青石山路,时而疾步时而以轻功越过弯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寺院的山门前了。欧阳去摘灯笼时,时间上耽搁了片刻,因而摘下灯笼奔进山路去时,后至的唐玉宣刚好瞧见了他提灯笼进山路去。唐玉宣心中又是疑惑,这分明是去往山上寺庙去的路,原来欧阳匆匆忙忙的竟是要来这里,真不知搞什么鬼?想着,唐玉宣纵身飞离瓦背,但一离瓦背便觉得四周漆黑,行走不便。好在山路依稀还可辨认,同时又有欧阳在前方探路,她便摸黑跟上去了。唐玉宣心想,欧阳提灯在明,自己在暗,跟起来更不易为他所发觉,距离上自然可拉近一些。

寺院山门前是一两三丈见方的青石场地,欧阳早在离场地还有十几级石梯的地方时,便收了轻功提步走上。寺院的山门为三门并立,三门乃是空门、无相门、无作门,号称三解脱门,进了寺院山门的出家人便是断绝俗世之事,一心向佛清修了。

欧阳沧浪边往上走边看去时,但见山门前的场地边一女子亭亭而立,左手提着一盏灯笼,右手自然下垂。那瞬间,欧阳手提灯笼慢慢走来,那女子手提灯笼站立等候,两人心有感知,都含情脉脉,虽两边无语,却心跳不止。好在灯笼淡红微光远没有白昼日光那般明亮,两人注目彼此,却也不甚害羞。

一步步走近时,欧阳沧浪才知道自己先前的预感是对的,约他出来的这个女子是他的旧爱,是杭州三宝党护法堂中的又一名杀手,名叫季云。虽然三宝党是一个很大的帮派,但护法堂的人并不多,也就几十个而已。他们同属三宝党中武功一流的一层,久而久之,自然就认识了。三宝党的高手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专门负责保护三宝党掌门宋氏安全的,相当于宋氏的侍卫,一类是负责暗杀他派要人以及保护三宝党门下各种营生的。欧阳沧浪和季云就属于后面这一类。

一次,宋氏碰巧安排欧阳沧浪和季云二人去湖州刺杀两个欲与三宝党对抗的地方人物,却不料那两人不仅有些背景,而且武功也不错。拼杀过程中,季云左肩离颈项两三寸处的天髎穴中了对方的一根毒针,极是危险。把对方杀退后,欧阳沧浪急忙携着季云逃出,刚奔到郊外时,季云就晕在了欧阳怀中。

其时两人同患难共生死,谁都不愿看到对方有个三长两短,留自己独活。欧阳沧浪见季云晕厥,身体虽还热乎乎的,但真怕她就此死去。欧阳惊急之下,忙拉开季云的衣领查看,见她被对方飞针扎到的地方有乌黑的淤血,当下便用季云随身携带的匕首割破一小口,然后用嘴去把毒血吸出来。那根毒针早在打斗之时,就已被季云拔掉了。毒血吮吸干净,欧阳忙又抱季云去水边清洗。跟着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粉洒在上面。

当时欧阳并不确定季云中的是什么毒,情急之下,他也只是按处理寻常毒物的简易的办法去处理,只希望她能保住一命。好在欧阳误打误撞,季云中的只是蝰蛇毒,并不是十分厉害,她之所以晕厥,一来是毒物发作,而来是紧张的打斗之后,身体已大为疲惫,待脱了险境,精神稍微松懈下来,便支撑不住,晕在欧阳怪中。

欧阳沧浪将毒血吸出,敷上解毒药粉后,躺在欧阳怀中的季云终于慢慢醒转。欧阳见她醒转,自然欣喜无比。双眼睁开后,瞧见欧阳欣喜激动的神情,又看到他额头因奔走和焦急而渗出来滴滴汗水,还在欧阳臂膀中的季云大为感动,心中欢喜幸福足以忘却了生死和一切的外物。就在欧阳刚要开口说什么时,季云忽地小嘴凑上来,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原来季云在跟欧阳沧浪相处过程中,发现欧阳眸子里对自己有着爱恋的意味。此时两人共了患难,见了欧阳为自己做的这些,依偎在欧阳怀中的她便情不能自禁了。季云这一吻既是情不自禁,又是大胆示爱。季云虽不是绝色美女,但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不仅容颜红润,且身段修美,欧阳沧浪陡然见到她那少女的娇羞,如火的柔情,哪里还能抗拒得了?

不过季云这一超出寻常女子的举动着实让欧阳沧浪吓了一跳。但欧阳一愣过后,见季云不胜娇美的羞红,便也什么都忘了,当下便把她抱紧了在怀里。那柔柔软软温温热热的感觉,当真是令人无比的受用。一吻一抱之后,两人坠入了甜蜜满满的爱恋之中。同时两人完成了任务,回到杭州总舵,又得到宋氏的嘉奖,自然欢喜不胜。

但生活中磨难无处不在,没有夫妻名分的恋人多半好景不长,久而久之两人便生出了一重又一重的误会和怨恨。三宝党门下除了欧阳沧浪,自然还有其他的年轻门人,宋氏所收的义子也不止欧阳一个,而且他们都直接听命于宋氏。故而一来二去,季云不得不与其他的男子同去执行任务,欧阳也会与其他的女子执行任务。所谓相爱容易相处难,虽然没看见对方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但彼此心里难免患得患失,心情苦闷之时,更是容易出问题。

终于,一次偶然的机会,欧阳沧浪看见季云跟另一个男子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极是开心。因大家是同门,情感类似于名门正派中的师兄弟,欧阳怕伤了怕伤了这同门情谊,心里虽苦闷,却没有去过问什么,也没有责怪季云什么,但从此在心里疏远了她。其时,欧阳又想起当初湖州城外季云主动亲吻他的一幕,以及两人相爱过程中季云那种极会撒娇惹人的情形,更加认定季云是个容易被男人招惹的女子。

再想去时,又想到两人同处江湖门下,生活当中多有身不由己之处,与其你怨我我怨你地相处下去,真不如撇开的好。恰在此时,季云和其他几个同门因公务所需而被宋氏派去了苏州,从此一去,分别直到今日,想来已有半年多时日了。这半年来,虽同处三宝党护法堂,却是两不相闻,音信全无,两人就此成为别鹤孤鸾。

欧阳沧浪毕竟年少情真,为了撇开这情感,着实悲痛了一番。其实季云只是一个性格活泼主动的女子,跟司马艳雪和唐玉宣等人不大一样,她对欧阳的情爱也是很深很真的。不过季云爱欧阳虽深,但也有弱点,不能为爱忍受吃苦,不能尽心地去珍惜。故而欧阳冷淡之后,她也没有去主动过,跟着碰巧分处异地,便就此结束了。

此时此刻,分别了半年的两人在这寂静的黑夜中相会,当真恍如一梦。季云向欧阳沧浪看去时,眼神中既有深情,又有幽怨;情自然是她对欧阳的爱意,但怨却是旧怨新恨参杂一起。旧怨已不必说,新恨则是她方才在酒楼时无意间看到的欧阳跟唐玉宣一起时的情形,因此而有的嫉恨心理。

不过季云心里虽酸涩,但情爱之事是非曲直实难断清,她也没什么理由责怪欧阳。眼看欧阳走了上来,季云脸上的这些情感隐去后,又恢复了平和的神情。其时灯笼淡红的光亮朦朦胧胧,欧阳沧浪见季云乌黑秀发映衬下的一张脸蛋白皙之中透着些妩媚,青色衣衫之下的纤细腰身隐约动人,不觉间想起了往日里两人相爱时的情形来。季云被欧阳的神情带动,也对他脉脉看了片刻,但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却谁也不知。

片刻后,欧阳回过神,柔声问到:“半年不见了,你还好么?”季云勉强一笑,道:“还好。有吃有穿,死不了。”说着时,向欧阳走近了几步。两人相隔不到五步,见季云又靠近,本就有些紧张的欧阳,扑通扑通的一颗心儿跳得更快更剧了,好像那心脏跳动的声响,季云也能听到一样。

但欧阳沧浪是个软心肠的人,听季云说“有吃有穿,死不了”时,心里涌上怜惜之情。觉着季云似乎在说,虽然有吃有穿,但情感上并不如意,这半年来可能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恋人分手后,爱意虽没,但情谊仍在,故而这是欧阳所不愿看到的。这些疼惜的情感闪过后,欧阳的思想又回到眼前来。

这时两人相距已不到三步,虽是旧情人,但分离已半年,是不能像相恋时那般随意的。故而紧张不已的欧阳沧浪,眼睛竟不知道该放在季云身上的哪里才是好。眼光闪烁之间,欧阳一眼瞥见季云下垂着的右手上包着一张白布。欧阳紧张顿消,忙问:“你手受伤了?”

季云一笑,淡淡地道:“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欧阳沧浪知道他们过的是刀子上的生活,虽然有大把的银两花销,但也随时会有生命之忧,本就心软情深的他听季云这么说,心里不由得酸痛起来。

欧阳情不自禁地走上两步,柔声道:“划得深吗?会不会留下疤痕?”欧阳知道季云是爱美之人,极是在乎自己的肢体,故而有此一问;问的同时,他的左手已伸出来去拿起她的右手,不知是疼惜还是想查看她的伤势。季云脸上本来是挂着笑的,此时见欧阳真情流露,她反而笑不出来了,低沉着声音道:“你还关心我?”欧阳心里又是一动,柔声道:“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么。”

听了这话,季云心里好不舒服,之前的嫉恨早烟消云散了,真想一下子扑到欧阳的怀里去,可又担心太过唐突,吓到了他。这么多爱恨的波折后,她跟当初的自己相比,倒是“胆小”了许多。其实欧阳这时燃起旧情,也极想把她拉过来,拥在怀里,但又怕她误以为自己对她不敬。莫名其妙地,本是极想相拥的两人却不能相拥了,只是握着手,听任心头情意缠绵。

正沉迷于旧情中时,两人——尤其是欧阳沧浪,绝没有想到,唐玉宣已经在他们身后二十来步远的一棵大树上看了一会了。且说唐玉宣跟踪欧阳时,起初是疑惑,跟着感觉刺激好玩,待看到等着欧阳的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时,她的脑子嗡地一下响,几乎就此晕了过去。唐玉宣怎么也没想到等待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一幕,所谓的喜极而泣,大概如此了。

心痛难耐的那一刻唐玉宣才承认,虽然欧阳沧浪小着她两岁,虽然两人相识还不到一月,但她确实已爱上了他,而且还爱得不浅。那明显而强烈的心痛感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伤心绝望之下,唐玉宣本想转身离去,但心里的爱使得她忍不住想看,想看两人究竟是何种关系,到了如何程度,也想知道看上去对自己一心一意的欧阳会瞒着自己什么,瞒着多少。

情不自禁往下看时,唐玉宣便看到了季云向欧阳靠近,欧阳又向季云靠近,然后季云说“你还关心我”那句时,便听到欧阳答:这是什么话;跟着他去拿起她的手,两人含情脉脉,如痴如醉。

唐玉宣看着听着,心中已然颤抖滴血,眼泪已一滴一滴地夺眶而出,只觉得自己多么地傻,多么地可笑;伤心绝望间,又觉得天地之大,自己是多么地孤独。剧痛之间,唐玉宣又强烈地自责起来,责怪自己明知道会伤痛,为何还看了下去。想到这,痛不欲生的她,头一回便往树下的青石山路跳去,直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唐玉宣悲痛慌乱之下迟钝了手脚,那四周又是漆黑一片,故而她一跃下去时,衣衫竟然刮到了路边树枝,噶地一声响,扯下了一大片。这上边的季云和欧阳沧浪听到了风声和衣衫破裂之声,两人一惊之下,不约而同地说到一声“有人!”,跟着转身急追而去。

唐玉宣听到自己衣衫刮破的声响,知道这下必然惊动了两人,心中暗叫不好时,果然便听到了两人的话声,当下不敢迟疑,摸黑急走下去,她可不想让两人见到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样子。然而唐玉宣纵然轻功武艺都好过欧阳和季云两人,但此时夜色漆黑,山路实在难走,她又没有照明的灯笼,于是越走就觉得追来的两人越近。果然山路快要走完时,当先一点的欧阳就到唐玉宣身后来了,两人只隔五六步,这时季云也只在欧阳身后几步。季云之所以跟欧阳追来,是误以为窥探他们的是仇家或者别的什么人,而没想到会是她在酒楼时所看到的跟欧阳一起的那个女子。

欧阳看清是唐玉宣后,心头猛地一惊,当即便知道了情况不妙。原来欧阳见了季云,只是想起往事,一时半会燃起了旧情,两人分手已久,当初那种新人的发自内心的热爱却早已没了,这是勉强不了的。同时,在见到美貌惊人而又清丽绝俗的唐玉宣后,心里的那种爱已然到了难以言说的地步,只觉得今生今世能与其相守,当真别无他求。此时的欧阳沧浪,对季云所有的,只是情义与关爱,希望她能平安无事,跟他对唐玉宣热切的爱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故而,欧阳沧浪看清是唐玉宣,大惊之后,心里已是十分着急,料想误会已深,该如何解释。情急之下,欧阳沧浪叫到:“玉宣!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一句问出,仍见唐玉宣只是摸黑急走,没任何反应。欧阳不知何故,但又极怕失去她,于是忙又叫到:“玉宣你等等我!你听我解释,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这时,山路走完,对面民房的瓦背已隐约可见。

听了欧阳的话,唐玉宣突然停步,回头厉声喝到:“什么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你不是我,怎知道我心中所想!”巨大的悲痛之下,唐玉宣已然失去理智,这么一句喝出后,马上又厉声道:“你用不着解释了!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两个再也没有任何相干!”唐玉宣虽然面上极是要强,但悲痛之时,那眼泪却是实实在在的,此时她泪水还没拭干,故而说出这番狠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是变了。

欧阳沧浪听出唐玉宣声音里的哽咽之感,知道她是因自己而哭泣,心里不由得极是欢喜,但转瞬又意识到唐玉宣话语果绝,丝毫不容他乐观。于是一喜过后,马上又焦急起来,慌道:“玉宣,我对不住你!但…你能听我说说吗?”

然而欧阳虽想当然,却没能体味到唐玉宣此时巨大的绝望与心痛,不知道她已失去了理智了。于是欧阳这句说出后,却听唐玉宣厉声回道:“我已说得分明,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你若再追来,休怪我不客气!”这下欧阳清楚地看到了唐玉宣骇人的神情,整个人都被惊吓住了;唐玉宣的性格跟季云,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跟着,唐玉宣轻功一展,飞掠而去,瞬间便隐没于黑夜之中。

面对漆黑死寂的夜空,万念俱灰的欧阳沧浪身体一软,瘫坐在路上,手上提着的灯笼掉在一边后,竟哇地一下哭出了声音来,眼泪滚滚而下。季云看到这,看到这大出意外而又糟糕之极的情况,想到世间情爱之苦,知道欧阳对自己情爱已无,诸多苦楚同时涌将上来,也不由得捂住脸哭了起来。一时间,季云和欧阳沧浪,一个上一个下,一个站一个坐,都呜呜呜地伤心哭泣,不能自已。

片刻的痛哭后,伤痛稍缓,两人各自去擦拭泪水。灯笼提起来后,又一前一后地沿路向城中徐徐走去,良久都没一句话语。只是他两人预订的客房都在城内,所以才不得不同路而去。

走了好一阵,情绪又缓和些后,欧阳才问起季云为何会来金陵的事情;季云又反过来问欧阳如何与唐玉宣相识,又如何会在金陵等事。欧阳见她问起,又不是不可告人之事,便如实做了回答。季云便知晓了二人的相遇相识由此而来,心中虽失落感伤,却已无可奈何,她心里清楚,对一个人爱或是不爱,都是勉强不来的。金陵城中和周边,大小山坡上佛寺遍布,微小众生中不知有多少人因生计和七情六欲之苦而遁入空门。季云想,芸芸众生,不如意者,实在是多;自己既舍不下世间的情爱与繁华,自然要承受其中的苦恼。金陵城中的无数的歌女伶人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一路消沉徐行,沉默多,话语少。半个时辰后,已到内城中先前吃喝的地方来。此时灯火阑珊,游人已无多少,城中人多半已睡了。作别时,欧阳嘱托季云,说他想清净几日,离开一段时间,叫季云见着宋氏之时,跟宋氏说一句,待心情平复后,自会回江湖门下。季云看欧阳神色,又想到他方才对唐玉宣的强烈的反应,隐约觉得他嘴上虽是说想一个人清静几日,实际可能是想去找寻唐玉宣。想着时,季云忍不住问欧阳,是否真是要追寻唐玉宣而去?其时欧阳心慌意乱,终于默然不答。季云心一凉,转身黯然离去。心软情深的欧阳沧浪,见季云一个纤弱女子,如此落寞而去,又极是难受,然而他爱得确实又不再是她,而是不知所踪的唐玉宣。想着,欧阳身体一软,再次瘫坐在路边,无助痛苦到了极点,眼泪不由得又流了出来。

瘫坐一阵后,泪水渐干,欧阳沧浪举袖拭了拭,跟着想起唐玉宣是跟自己一起订房的,两人房间一左一右挨在一起,不知道此时她是不是去了房间里?虽觉得唐玉宣不大可能在房里,但他还是想去看看。想到此,便起身快步向那客店走去。客店就在附近,片刻就到了。进店碰巧撞见伙计,还没等欧阳去看,伙计就说:“公子总算回来啦!你那朋友不知怎地,大黑夜的硬要退房,连马也牵走了!”欧阳听到这,面如死灰,整个的绝望了。店伙计见欧阳神色不对,也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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