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发女,叶迟的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反应是“她要杀我”。至于为什么,叶迟曾问过若魁,但是他默然不语,叶迟也就不再多问。
“别怕,有若魁大人在,白发女伤不了你。”去巫灵殿的路上,印雪安慰他道。
叶迟摇摇头:“我不怕。”
对于白发女“要杀我”这一概念,叶迟虽有着亲身经历,但那也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时他才两岁,几乎什么也不记得。
“没想到她还不知悔改。”印雪说道,“那年她暗杀你失败后就应该直接取她性命,可若魁大人偏偏留她不死,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封印她。”
“你要是告诉我记忆海是封印白发女的地方,我死也不会游过去的。”叶迟撇撇嘴。
“若魁大人以为你完全不记得了呢,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跟你说了。”印雪道,“也罢,一个罪人,不值得你惦记。”
叶迟思索起白发女为什么是罪人,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巫灵殿。
若魁穿着一袭长长的大氅站在大殿的祭台前,他身材魁梧,黑色长发下英俊的容颜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每看到若魁高大的身影,叶迟心里便觉心安。
虽然看上去不过二十八九,但是若魁将叶迟一手带大,对叶迟来说亲如兄父。
“大人。”印雪上前行礼。
若魁点点头,目光放在了叶迟身上:“阿迟,今日你落水,身体无碍吧?”
叶迟摇摇头,问道:“若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每月初七若魁便会离开绝谷一段时间,回来后带来一些外面世界的消息,叶迟一直很感兴趣。这一次他外出时间比往次格外长一些,印雪说是为了祭典的事情。
“今晨。”
“祭典的事,已经准备好了?”自今年年初起若魁就在为这次祭典忙碌,但具体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说,叶迟也没问。
提到祭典,若魁只沉吟着点点头,又道:“阿迟,白发女的事,你听印雪说了?”
“嗯!”叶迟点点头,“若魁,我没事。”他想安慰若魁不要为自己担忧,专注祭典的事就好。不想若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次祭典,就是为了取白发女的性命。”
一旁的印雪显然也被这话震惊住了,不过她比叶迟先回过神来:“那太好了!终于等到她魂归于天的日子了!”
“阿迟。”若魁叫住还在发神的叶迟,“你觉得呢?”
叶迟回过神来:“额,印雪应该说的没错吧。”他注意到了若魁脸上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
印雪也注意到了:“大人是担心此次祭典会涉险?”
“不。”若魁摇摇头,“阿迟。”
“嗯?”
“应域外长老的要求,你要参与祭奠,了结了这罪人。”
若魁低沉的话让叶迟的后背发凉,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要亲手取谁的性命,即便是想要杀掉自己的白发女。
“大人,这…不妥吧?”印雪先发话了,她瞅了一眼似乎被若魁的话吓到的叶迟,“阿迟他还小,而且,杀人这种事——”
若魁示意她不必再说了,印雪只得作罢。叶迟挠了挠还有些潮湿得后脑勺,问道:“域外长老,为什么要我来杀白发女呢?”他顿了顿,忍不住又问道:“而且,若魁,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白发女要杀我。”
若魁沉吟了一下,说道:“好,自然是要告诉你才行。”他转身往巫灵殿走去,回过头来说道:“阿迟,你过来。印雪,去取点记忆之海的水来。”
巫灵殿内。
叶迟很少到正殿里面来,今日一来,才发觉大殿里面不似外面,光线昏暗,显得阴森可怖。
过去的十四年里,若魁很少与叶迟说起他在殿内所忙的事情,虽然印雪猜测叶迟早会继承若魁这大祭司的位置,但是他却从未接触过巫灵殿的正事。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个白玉砌成的玉坛,叶迟一进殿门就看见了它,因为它发着淡淡的粉色的光,不是祭坛本身,而是上面放着的东西。
玉坛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又一排的半透明的白色玉甁,里面的液体正发出荧荧红光。若魁的目光搜索片刻,伸手取出了一个玉甁。
“这是——?”
“记忆。”若魁说道,“和着记忆之海的水喝下去,你就可以看到当日的事情了。”
“当日?”
“嗯。”若魁点点头,“这一切的始发之日。”他的眼眸在这昏暗的殿堂里被红光映衬得有些诡异。
听起来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叶迟云里雾里地点点头。两人等着印雪取记忆之海的水来,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片刻,若魁又说道:
“百年前,域外有一城池名洛还,城里有技师,名忘尘,善造活傀儡。活傀儡以其心核为魂,行如常人,可思考,善言辩。活傀儡非生物,虽受控于忘尘,却不老不死,似仙神一般。忘尘本意驭活傀儡行山间采药,入海捕捞等危险事业,造福于人世,然傀儡之身过于强大,有言者痛斥活傀儡违三纲五常逆天理,是为非人之邪术;更有小人妄图夺之以求长生不死,险在洛还掀起腥风血雨。忘尘心凉,欲毁活人偶之心核,然此为之半生心血,终不忍。末年,忘尘倾其力将傀儡心一化为三,交其三位门生封锁于秘制容器。即殁,忘尘令三门生起誓,绝不可私启容器,若违逆,则有祸至。”
巫灵殿内回荡着若魁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叶迟忽然觉得若魁的脸色不大好。其实若魁说到一半的时候叶迟便想起这个故事了,他回答道:“我知道这个故事,小时候印雪给我讲过。”
“好,在你回顾这段记忆的时候,需谨记这个故事。”若魁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甁。
此时印雪已用一只小小的银碗取来了记忆之海的湖水,若魁将玉甁中粉色的液体倒入碗中,碗里随即也泛起红光。
叶迟接过银碗,注视了片刻便仰头喝下。清凉的湖水入喉,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你也许会看见自己。”若魁说道,“不要害怕。”
“啊?……”未等叶迟明白若魁的话的含义,他的身体已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若魁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印雪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叶迟闭上了双眼。
时光倒流,那年,他是洛还叶家的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