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的鸡公嗓,被寝龛拢音放大,吓得黄雀一激灵,忙跑来探看。只见,小金子兰花指捏着一本泛黄的书,污渍斑驳,破旧不堪。
黄雀心头一喜,若是海防图花名册之类的,对破敌营救可是大有裨益。他翻了几页,脸一红又黑下来,呵斥道:“污秽不堪,有辱斯文。”
“不就是本春宫图嘛,大惊小怪。起码说明这些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是海寇的嫌疑大增。”金蝉说着从黄雀手里夺回来,又翻了几页,由于画面写实,内容过于逼真,他也禁不住面红耳赤。
“瞧这儿!我就说是宝贝嘛。”金蝉兴奋地叫道,又将书凑到黄泉面前,摊开一页,用手掌遮住不堪入目的部分,只露出两行用炭条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的,应该是神奈文。
“什么什么的什么……”金蝉哼哼唧唧地辨认道,只能读出其中寥寥几个萱国字。
“甭猜了,揣好,拿回去给凭子看。”黄雀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半块下来。
“书上那些黄黄的斑迹,好恶心,我怀疑是……”金蝉正要往下说,被黄雀立刻制止。
“打住!找块布包上,喊飞鳇和啸鹤把人带过来,快快回去通知凭子。”黄雀说着,在舱里翻出两个大号的麻布口袋,各塞一个人进去不成问题。
金蝉揣好神奈春宫图,拿上麻袋,跳下船,撒脚如飞。黄雀长出口气,喃喃道:“恐怕是场硬仗……”
金蝉气喘吁吁,汗水浸透衣衫,赶到镖局门口,却傻了眼,铺门紧闭,门板上挂着歇业的牌子。
小金子蹲在地上缓了缓,嘴里嘟囔:“能者多劳啊,我金蝉多不容易啊,又演苦情戏,还得跑腿上房。”
他慢慢直起身,扭了扭腰腿,深吸口气,倒退几大步,猛然冲出,脚蹬院墙,飞身上房。
一进院没人,二进院还没人,金蝉眉心紧锁,疾速的脚步哒哒哒地踩过瓦片,却觉得心慌慌和一阵阵地头重脚轻。
人呢?说好的,不管什么情况,镖局门口汇合啊。
三进院,一片嘈杂,叮叮当当,金蝉俯下身来,慢慢摸过去,身子躲在屋脊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所有人,清点装备,各带长短家伙,硬弓一张,弩机一把,三人一盾,鹰爪钩爬墙索……”一个魁梧的镖头大声吼道,操练场内,大几十号镖师就地整理行装。
“啥情况?凭子呢?”金蝉走神儿思索,就听院中一声暴喝:“什么人?!”
话音未落,屋檐上亮光刺眼,一柄环首直刀飞奔金蝉面门。小金子一个激灵,侧头闪避,化手为爪,追向刀柄,啪的一声,直刀被牢牢擒住。金蝉站起身手腕翻转,将刀背在身后,动作一气呵成,不禁自鸣得意。
再看向院中时,几十张满弓搭箭,齐齐对准自己。
“金蝉?快下来,见过总镖头。”宣凭从廊下走出,呼唤道。
金蝉松了口气,却不禁疑惑。看院中的阵仗,请这么多镖师,光靠他们哥几个凑的散碎银子,怕是远远不够。凭子哪儿来的巨款,为救师傅倾其所有,怪不得招大家喜欢,仗义疏财忠肝义胆的典范。
“小金子,寻思啥呢?下来呀。”陈酉见金蝉在屋顶上神游天外,又喊了一声。
“金蝉来也。”小金子回过神来,答应道。眼珠滴溜溜转,心说话,得给镖师们露两手,不能让人看瘪了我们茱萸观。
思忖间,金蝉怀抱匕首见,溜下屋脊,脚踩屋檐顺势跃出,半空中侧滚翻,稳稳落地。
“金哥,好身法!”陈酉鼓掌捧场,宣凭也冲他挑了挑大拇指。
薛万嘴角一勾,称赞道:“小东主的弟兄们,果然不俗。”
金蝉对着诸人拱手抱拳,向薛万施礼后,心里美滋滋的,垫步小跑地来见宣凭。
“凭子,你瞧这个。”金蝉从怀里掏出布包,抖开外面的布,将春宫图书册翻到某一页递给宣凭。
“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搞这些,你个小淫子。”陈酉凑过来瞟了一眼,责备训斥。
“淫者见淫!线索,救师傅的线索。”金蝉撅着嘴反驳道。
“这……怎么看出线索?”宣凭红着脸看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问。
“明摆着啊?只是我和黄雀不认识神奈字。”
“对不起,翻错了,这页,是这页。”金蝉凑到宣凭身旁,看了一眼连忙说道。
宣凭:“……”
陈酉:“……”
“八字有一撇了。”宣凭赞道。
“哪来找到的?”陈酉忙问。
金蝉将他们四人在港口的经过详述一番。
“好!救出师傅,我给你们四个敬茶。”宣凭兴奋地说。
“小金子,你稍作休息,吃点东西,再带一些给大师兄他们,养足精神,在船上等,今晚天黑出发。”
“小柚子,把咱们的船开到镖局码头,让大金子把匡师傅他们找回来,所有人镖局集合。”
宣凭吩咐下去,将春宫图书册揣进怀中,去找大掌柜和总镖头。
陈酉带金蝉去饭堂的路上,埋怨道:“你是不是傻?”
“小柚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哥们几个,这事儿办得多漂亮。”金蝉一脸不服气。
“那本书上,有用的,是不是就那一句话?”陈酉继续问。
“是啊,咋啦?”金蝉疑惑。
“你把那一页扯下来不就得了,整本书交上去干啥?”陈酉质问。
“……”金蝉倒吸一口冷气,呲牙咧嘴,猛拍脑门儿。
入夜,宵禁解除,小宣河又露出本来的面目。不知亡国恨的商女们,隔岸唱着后庭花。
宣凭负手站在镖局的码头,望着灯火阑珊不禁感慨。事不关己的人们,依旧吃喝玩乐,不管离了谁,太阳都照样升照样落。久岛的事必须有个了断,心存善念换不来悔改,只好永绝后患。少年人打定主意,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镖局码头的斜对面,是一间面脸偏僻的茶坊,因为两旁的青楼酒肆灯火通明,这里很不起眼。
茶坊观河的雅间里,一人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掌中指间翻转着青花瓷茶碗盖儿。
似是念及过往,悔意涌上心头,不经意间,咔啪一声,碗盖崩碎。
那人长出一口气,又看向河对岸,少年宽阔的背影,嘴角上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