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就再陪大夫人搓两圈。”沙黑说罢,一瞪眼,扑奔叶似霜。
当当当,三声脆响。脚未落地,沙黑已然挥出三刀。他手中也是一口宝家伙,黑曜刀。
常言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黑曜刀虽是宝刃,但要看跟谁比。淳风天罡姊妹双刀,又以淳风刀最为坚韧锋利,非是一般俗物能敌。
三刀过后,二人站定身形,两柄刀皆嗡嗡蜂鸣。黑曜刀振响三息,淳风刀比它多响了两息才安静下来。
“双流宝刀,淳风天罡?!”沙黑惊问。
两柄刀蜚声蓖蓿山,传闻由天外玄铁锻造而成,天罡刀因刀鞘上镶嵌七颗宝石,又被称为七星天罡刀。淳风刀,因其受到撞击后,发出绵长颤音,细听如古朴风声,故而得名。
“识货。你比那个渣渣灰,强一些。”叶似霜评价道。
沙灰:“……”
“据我所知,淳风天罡,乃是双流王御用宝刀,双流国破,我犀灵卫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寻得,想不到竟在大夫人手中,今天晚上真是来着了,一石二……”
沙黑的“鸟”字还没说出口,叶似霜的刀就到了,刀快如电,还夹杂着悲愤之气,让沙黑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叶似霜的刀法和决绝,也不禁让琼波昌龙目瞪口呆。他看着红衣女武神,实在难以将其与温柔贤惠的妻子联系起来。
沙黑节节败退,格挡不及,露出破绽,叶似霜的刀,挂着风,削肩铲背而来,简直能将沙黑斩为两半。
当!
一声厉响,耳中尖啸,虎口发麻。叶似霜劈山砍石的下沉刀,在沙黑的鼻尖前停住,刀刃下是一柄剑,架住这开天辟地之势。
嗡……
淳风刀振颤不止,似乎一万个不服气。
“大哥!”沙黑沙灰同时唤道。
架住淳风刀的剑,握在一位白衣人手中。叶似霜掌中又加了三分力,可那柄剑像被冻住一般,岿然不动。
白衣人面无表情,手腕一翻,将天罡刀挑起,伸手将沙黑拽回阵中。
叶似霜被对方剑气逼退,连倒数步,竟有些踉跄,好在她身后有丈夫琼波昌龙,稳稳帮夫人定住身形。
夫妻二人借着月光,看清白衣人的面容,不由得双双讶异,相视一眼。那人并非将凶悍写在脸上,白脸膛有几分清秀,倒像个江南才子,只是眼神中杀气外泄,让人不寒而栗。
“千钧剑?”叶似霜问。
白衣人周身锦衣映衬月光,显得有些扎眼,再一抖手,垂剑抱拳,以示默认。
项夏毗邻萱国孜州路,也出产优质的铁矿石。百年纷争时,铸剑锻刀的工匠逃往孜州路,有一部分也流落到项夏。
御庆城的皇家兵刃坊,根据刀剑锻造的精良程度,将制式武器,刀分三等,剑划两级。刀的三个等级,黑火刀、黑金刀、黑曜刀;剑只分为百钧剑和千钧剑。
黑火刀为普通兵士所用,黑金刀配发校尉以上,黑曜刀仅由禁军和犀灵卫的高级军官使用。低品级的将领用百钧剑,高品级的则为千钧剑。
“你肯定就是沙白了。”叶似霜负刀身后,手指白衣人。
“大首领、大夫人,时候不早,请上路。”沙白不气不恼,不急不躁,拱手说道,手搭一个请字。
“沙白?啥来了也白来,我堂堂海西大首领,岂由尔等支配。你们手里可有项夏皇帝陛下的请帖文书?”琼波昌龙问道。
他明知自己说的尽是些废话,但只要能拖延些时间,即便等不来救兵,也让夫人缓口气,稍事休息。
“大首领,水仙不开花,你就别装蒜了。败兵之将,还要个哪门子请帖,你不想走可以,肩膀以下留这儿,脖子以上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沙灰冷笑道。有了靠山主心骨,他也张扬跋扈起来。
沙灰话音未落,一条白练迸出,直指琼波昌龙颈嗓。项夏犀灵卫沙白,狼人少一点,是个寡言的狠人。他不与争辩,只取海西大首领项上人头。
叶似霜挥刀分拨,挡开来剑,与沙白战在一处。沙白的剑未必比叶似霜的快上多少,可力道更足,何况男女有别。叶似霜相夫教子数年,虽说未忘操练武艺,也不过是强身健体,久疏战阵。与沙灰沙黑的比试中,已然耗费不少体力,对战沙白则显得力不从心。
若不是甲胄在身,海西大首领夫人恐怕伤得不轻。沙白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反而手下加紧,将叶似霜逼入绝境。
倔强的夫人也起了暴脾气,压箱底的功夫再不拿出来,就只有带入黄泉。叶似霜并不怪眼前的白衣人,也不埋怨项夏犀灵卫,她只是恨上苍,为什么人生几十年,如此百般刁难。
怒火助力,戾气加持,叶似霜将一腔怨恨都凝聚在淳风刀之上。渐入颓势的她,顶住步步紧逼的沙白,一时间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琼波昌龙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只怨自己肩上未愈,不能助夫人一臂之力。可身外大首领,并非靠武艺治理海西,琼波昌龙马上步下的功夫已然不差,但较之月光下缠斗的二人,不可同日而语。
不多时,叶似霜汗透甲胄,力有不逮,沙白趁机一剑刺来。叶似霜勉强格挡,正在这时,只听耳边一声大叫。
“休伤吾妻!”琼波昌龙咬牙咧嘴,忍着剧痛,左手夹起鲵龙偃月刀上前挥砍。
这一刀,没帮上忙,反倒打乱叶似霜的节奏,干扰她的判断。沙白腾身抓住偃月刀,往回扥的同时,再出一剑,刺向叶似霜。琼波昌龙瞪红双眼,借力扑向叶似霜,欲挡此剑。
瞬息间,琼波昌龙的眼中,时间变得好慢,他回想起与夫人初见那天。
十六年前,琼波昌龙化名乔昌隆,与萨巫伯纳容仁布,容百川一道,乔装成商贾,前往大萱游览学习,以图振兴海西。
一行人来到湛南路湛南城,准备从宣河出海,南下临安。雨过天晴的清晨,船行至小宣河,在一块漂浮的木板上,发现气息将尽的年轻女子。
将其救上船后,女子脉搏微弱,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多亏百川先生医术高明,一行人来大萱也准备充分,才保住女子性命。
女子被救起的地方,青楼林立,众人猜测,定是此女被逼良为娼,却宁死不从,才跳河出逃。乔昌隆见女子可怜,虽保住性命,却尚未苏醒,便决定将其留在船上,以免又被老鸨捉去。
乔昌隆一行,未再前往临安,而是掉头返回。途中女子苏醒,却一语皆无,问什么都不说,一直跟着船回到海西……
当!
陷在回忆中的琼波昌龙,被一声刺耳的厉响惊醒。两支羽箭几乎同时击中沙白手中的千钧剑,剑尖歪向一旁,刺破琼波昌龙袖袍。
一人高声断喝:“休伤我大哥岳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