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凭刚走到门口,正要抬手去推,只听嘎吱吱吱,门轴处传来低沉瓮闷的声响,古朴而厚重,恍若穿越千年。
夕阳西下,道道金光从缓缓打开的门扇间奔出,仿佛将一件金甲罩在门外的少年身上,一条金光大道笔直铺向千年古松旁的下马石。
咣当,观门完全打开,院中两个方阵,百余名道人肃然而立。
“打群架?”陈酉惊呼一声。
“怕了?”丹凤眼小道说着,飘然而至,对陈酉挑了挑眉。
“开玩笑,我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陈酉毫不示弱,胸脯挺得老高。小七仙个个表情淡然,毫无惧色。
丹凤眼小道站回阵中,高喝一声:“比如观弟子。”
“在!”身后众人齐声回应,有气吞山河之势。
“恭迎茱萸观武学子来访。”丹凤眼小道领众人抱拳拱手齐声喝道。
茱萸观的小弟兄们一怔,宣凭抢步上前,率众回礼:“茱萸观弟子谢师兄弟相迎。”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小道一脸坏笑地问。
“有排有面儿,有礼有范儿。”宣凭笑答。
“京城都这么浮夸吗?”陈酉讶异地问。
“还是你们京城的人会玩。”金蝉感叹。
“玩的就是心跳。”飞鳇接话。
“还好我没出手,要不把人打坏了,多不好。”牛吞虎大言不惭地说。
“还好你没出手,要不被人打翻了,我们还得抬你回去,那么大个,多沉。”白狗幽幽地说。
“真是不打不相识,小道长武艺非凡,为何不参加武举大比?”黄雀问。
“那是你们世俗之人的游戏,我等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喽。”
“咦呀……”赤鸡尖叫一声。
众人:“……”
“这位道友,你在三界内可还有个孪生兄弟?”宣凭问。
“你怎知道?!”小道甚是奇怪。
宣凭笑了笑,用手指提了提自己的眼角,呈丹凤眼状。
“哦……沃儿兄弟!”陈酉恍然大悟道。
“那是我哥,你们怎么会见过他?!”小道人仍是不解。
“去蓖蓿山的路上,路过南北千仞壁,他师傅田老太公请我们吃过火锅。”陈酉干脆答道。
“田老太公?”小道彻底蒙圈。
“果然……”小道似是想到了什么,话未出口,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还不知你的名姓?”宣凭问。
“叫我霍儿吧。”
“喔……嚯?!”陈酉惊叹。
“宣凭师兄、各位,随我来。”小道说着头前引路。
比如观占地甚巨,将大片的虎额山包罗其中,内含整个雀翎湾,笙瑟湖水入湾后变浅,沿着岸边栈道满是荷花,湖光山色,宛若蓬莱仙境。
小道引着宣凭等人向半山腰的燕歇楼走去,茱萸观弟子们只觉得眼睛不够用,一步一景,步移景异。宣凭也心中赞叹,如此景色秀丽的风水宝地,难怪被大茂皇家选中。
穿过一片竹林,近看燕歇楼,更令人叹为观止。九层楼阁,底部两层掩映在山林之中,余下七层,层层收分,顶层宝顶与山脊齐平。铜鎏金的宝顶,金光灿灿,四周燕雀飞舞环绕。
前路通向一座单孔石桥,桥那都便是曲径通往燕歇楼。桥矮荷茎高,若是站上桥面,荷叶伸手可及。
小道在桥前止住脚步,石桥旁有一张茶几,一个道童坐在茶几前烹茶。
“喝杯茶上山吧。”霍儿招呼道,显得有些刻意。
“客随主便。”宣凭客气回应,却眉梢一挑。
见有人前来,小道童有些慌张,递给霍儿一个葫芦后,赶忙摆放茶碗。前三后四,一共七只,虽然他手边仍有一摞茶碗,但看样子想给却不能给的意思。
“你们用茶,我喝这个。”霍儿扬了扬葫芦,也不客气,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仿佛在掩饰自己的紧张。
“喂,小小道,我们九个人?还缺俩碗。”陈酉提醒道。
“师傅说了,只有七只碗,一人一只碗,一人一碗茶。”
“嘿,你不识数吗?”陈酉仍欲争辩,黄雀拦住他,说:“七只就七只,哥几个换着喝。”
“让你先喝,我不嫌弃你。”牛吞虎拍了拍陈酉的肩头说。
小道童看着陈酉欲言又止,好像心里着急,嘴上却不能提。
燕歇楼上,抱手而立的道人,望着等茶的小伙子们,慨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命不可违啊。”
霍儿放下葫芦,静静打量着每一位茱萸观弟子,心中暗自猜测着什么,可每一个答案都令人伤感。虽然才认识不久,但眼前这些师兄们真友情真性情,师傅算的对吗?
茶碗一只只的被倒满,只有哗哗的茶汤落碗声,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凝重有些尴尬。
“一人一只碗,一人一碗茶?”宣凭默念道,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身形一颤,他抬头看向燕歇楼,眉心紧锁。
“霍儿,荷叶可以摘吗?”宣凭问。
“荷叶?可以啊……多得是,随便摘。”
“小柚子,摘荷叶,做茶碗。”宣凭唤道。
“哟,好主意啊。”陈酉说着动起来,小七仙也跟着一人摘了一只。
众人拿着荷叶凑到茶几前,小道童面容轻松,把碗了的茶又倒进荷叶里。
“好险好险。”霍儿暗叹。
燕歇楼上的道人,也不禁嘴角上扬:“他真的能逆天改命?”
道人的思绪飞回数年前,想着自己像茱萸观弟子这般年岁时,师傅卜算后交代一番,自己也带人来过桥喝茶,四个人三只茶碗。那人也折下荷叶做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知妙抚师姑那里如何了?”道人喃喃自语。
海西部盟,尽海。
“大将军,小郡主,不必再送了,都请回去吧。”妙扶女医官站在马车旁,挥手道别。
“神医慢走,后会有期。”
“愿大将军早日康复,我说的话,大将军可要牢记。”妙扶女医官叮嘱道。
“铭记于心,神医放心。”
“莫要心急,该想起来的,终究想的起来。”说罢妙扶女医官坐上马车,由一队显如观的道人护送离开。
“美奂,你在蓖蓿山认的那个哥哥,叫什么来着?”阿彤布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眯眼问。
“阿爸,叫宣凭,大萱没草头的宣,凭什么的凭。”
“大萱没草头?宣……凭?”阿彤布默念。
父女俩交谈时,一批快马从身后赶到,马上之人汗流浃背,雾气腾腾。
“报!大将军,海西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