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特地让厨房帮忙做的素面敲了敲师叔的门。
师叔是我在寺里最最敬佩的人,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师叔是全寺最最知晓佛法佛理的。
也是最为善良的人,我曾经无数次看见他帮助那些人民,哪怕现在正逢乱世,寺里自己也香火淡薄。
就连住持也说师叔他与我们不同,师叔他是真的有可能触及到佛法真理的人。
可是自从一年前师叔从青石镇做完法回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是在一个雷雨夜回来的,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箱,我想上前去接,却被他呵斥回来,然后他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终日不出来。
一开始他还会在吃食的时候出现一下,一个月后就要人像这样送到他的禅房里了,而他从那个阴暗房间里伸出来的手也是越来越消瘦,前几天一看已经就是一根包了层皱巴巴的皮的骨头了。
而且已经连续三日了,我送了的任何吃食都是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地,而我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了。只有房间里还在传出的他念诵佛经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了。
可是就在今日辰时,那持续了一年的佛经声也停止了。
我急忙跑去同住持说了这件事,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告诉我,等一会如果我去给他送饭的时候,他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的话,就叫人去把门给强行打开。然后就跪坐在大堂的佛像面前诵经了。
房间里一直没有人回应,我壮起胆子又用力敲了敲门,让我没想到的是,门竟然“吱呀”一下打开了。
“师叔!”
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后,我忍不住痛苦地喊道,手中端着的素面也因为我手一软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的响声。
师叔,师叔他已经圆寂了,他依然跪坐在佛像前,保持着诵经的姿势。
我走进他身边,看着他已经发青布满胡须的脸,不禁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一哭,也把寺里其他人引来了。
寺里久违的热闹了起来。
他们一边劝慰着把我拉了起来一边根据监寺的话把师叔的遗体搬运到大堂去。
所有人都聚在大堂里为师叔他诵经祈福一天一夜。
可是我知道,寺里有很多人都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用心在为师叔祈福。我甚至不止一次听到了他们偷偷地庆幸着师叔的死亡。
我知道现在的世道不好过,寺里也因为战乱多了很多人,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有那么多人希望师叔可以圆寂,不要再占用寺里的资源。
我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然后念诵得更加认真,既然他们不念,我就要帮他们的份都念掉。
念诵结束后,我奉住持的嘱咐去收拾师叔留下了的遗物。
其实师叔的东西很少,除了经书之外。就只有几件已经上了年头的禅服。
而当我打开那个柜子后,我想不出我的表情会是何等震惊。
柜子里安放着那个木箱子,我想这一定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个。上面贴满了各种黄符,上面红色的笔记我竟一时分不清是血迹还是朱砂。
上面还放了一张纸,用一樽小小的石佛像镇住,上面写着:吾死后,火化,与此箱合葬于山阳阳光最烈处,切记,勿开此箱。
我突然想起那扇常年紧锁的门,为什么独那天是被打开的?
我笑了笑,已经干涸的眼泪重新从眼角滑落,师叔不愧是师叔,就连他死前都想着如何不麻烦他人。
接着我边将师叔的遗愿告诉了住持,住持他也照着怎么做了。
火化师叔遗体的那一天,天上下起了大雨,就如他回来的那一天一般。我们不得不在庭院里搭起一个大棚。
遗体烧了一天一夜才焚烧殆尽,同样这雨也下了一天一夜。
火灭后,我们竟在师叔的尸灰中间找到一颗皎如明月的舍利子。
在看到它的同时,所有人都跪下高喊“阿弥陀佛”。
包括那些之前冷言嘲讽过的粗鄙之人。
我笑了。
果然就像是住持说的那样,师叔他最后果然找到了佛法真理。
许是出于对舍利子的敬畏,直到师叔下葬,都没有人提及要打开那个木箱。
直到我年长,老去,也成为了一代住持,成为了世人嘴里的得道高僧。
我也终究不知那个木箱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我甚至都没有禅悟到师叔他的举止。
最后,在我死前,我嘱咐我的弟子将我同师叔合葬于一起。
……
师叔葬后,大旱三年,白日,在师叔的坟前永远都有阳光明媚。
……
“原来如此啊!谢谢你了,胡同学。”杜暮泽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说完,他朝坐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秋子歪了一下头示意道:“现在你满意了吗?会长大人?”
“不是!我说你们这么淡定啊!什么爷爷失踪!元阴之体!可以控制鬼婴什么的!这些事情简直前所未闻,不可思议啊!你们倒是稍微给一点正常人的反应好不好啊!”花启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激动地喊道。
“那你倒是可以问问坐在那里那么淡定的杜同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秋子盯着杜暮泽,面若冰霜地建议道。
“诶,我也是第一次听胡同学说这些事情呢,我也很惊讶的。”杜暮泽说着也配合地做出了一个浮夸的表情:“真的没有想到,胡同学还有这样的机缘呢!”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其实也很惊讶啊!没想到,胡同学,你既然会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全部,但也足够让我诧异了,你就这么相信我们啊,难道不怕我们会把你杀掉嘛!”一瞬间,秋子把眼神瞥向了胡伊繁,眼底净是杀气:“毕竟说起来,不管是鬼婴还是嫁衣,都是你那个失踪的爷爷设计的。是他让我们陷进了现在这种危险的情况里。那么你说,如果我要杀了你,你那个厉害的爷爷会不会出来保护你呢?”
秋子站起身来,向胡伊繁一点点靠近。
她的手心里慢慢幻出了光剑。
目光如炬。
“唉!等等!等等!”花启星挡在了她面前:“那个大姐头,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人啊!而且胡同学她也不想的啊?她都已经没有爷爷了,你就放过她吧!”
“我放过她,那谁又放过我呢?”秋子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做的噩梦的情景,她的眼底带上了一丝绝望:“我也只是想和家人一起好好生活,我又凭什么要被卷进这一切里!”
这个时候,杜暮泽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花启星的肩膀:“你先带胡同学出去,我跟会长大人聊聊。”
花启星略带担忧都看了他一眼,没有动身。
“放心吧,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杜暮泽对花启星点了点头。
花启星看着黑着脸的秋子,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一定不要出什么事啊!”说完,便带着胡伊繁走了出去。
“你明知道,你要是杀了她,我们也就都活不了了。”杜暮泽对着梅恬秋子说道:“你为什么要演这出戏。”
“知道和生气是两回事,还有,我可不像你,有这么强大的承受能力和那么多算计,我刚刚是真的想杀了她,结束这一切。”秋子冷哼了一声。
“是吗?那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呢?是我过于自大了,在这个方面,我想我需要和你道歉。”杜暮泽说完装模作样地朝着她鞠了一躬。
“道歉就不用了,反正也没有任何意义。”
秋子叹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松了下来:“算了,你把他们叫回来吧。我可不打算浪费时间在生气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既然已经不可能逃避,那就只能想办法快点解决掉。”
闻言,杜暮泽笑了笑,如同在看他正在撒娇的女朋友:“好的,遵命!”
门外,一关上门就把耳朵怼在门缝上偷听,可无奈会长办公室隔音太好的花启星坚持了一会,就自我放弃地瘫坐在地上叹气了,他对站在一边低着头看着脚尖的伊繁说道:“唉!胡同学,如果杜暮泽老兄不可以成功劝好大姐头的话,在等一会大姐头冲出来大杀四方的时候,我就上前拖住她,你赶紧跑,我也不知道我可以拖多久。”
“为什么?”胡伊繁细如蚊呐的声音在花启星耳边响起:“你不恨我吗?为什么要保护我?”
花启星想都没想就摸着头笑着回答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啊?你又没有害我?而且你是女孩子啊!我当然要保护你了!”
他的笑容如正午的阳光,灼伤了伊繁的眼睛。
她感觉她就像是生活在臭沼泽深处的虫子第一次看到了太阳,阳光很温暖,但是对于她来说,却太过于炙热。仿佛在太阳底下在多待一会,她都会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似的。
她动了动嘴巴,想要对他说一声谢谢,却说不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门打开了,杜暮泽探出头来笑着说道:“没关系了,你们进来吧。”
“哇哦!和平万岁!杜暮泽老兄万岁!”花启星开心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走进了房间里面。
“胡同学,你也进来吧。”杜暮泽冲她说道。
伊繁钝钝地点了点头,将嘴里的感谢咽进了肚子里面。
罢了,太阳怎么会在乎一只臭虫的感谢呢?
这样想着,她摇了摇头将刚刚的一切忘掉,也走进了房间里。
杜暮泽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确定了一下没有人看见以后,关上了门。
“既然,胡同学已经讲完了她的故事,那么接下来就我先讲吧!”杜暮泽喝了一口杯子中的水不慌不忙地讲到:“我应该我们之中最早得知嫁衣的存在的,10天前,我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是一张紫色的明信片和一张由报纸上剪下来的嫁衣的图片。”
“明信片!”秋子心底一惊,眼底泛起巨大的波澜。
“什么!你10天前就知道嫁衣的事情了!”花启星拍桌而起,气愤地指责道:“杜暮泽老兄,你居然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亏我在撞见嫁衣后,第一个就来找你!”
“明信片上写了什么?你现在还留着吗?”秋子开口问道。
“明信片在我读完以后就自燃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复述一遍。”说完,杜暮泽就将明信片上的内容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并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寄来的嫁衣图片递给了秋子。
“不过,我看你在听到明信片以后很惊讶,怎么?难道会长大人你也收到了吗?”
“我…”秋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是,不过我是在3天前,拍卖会的晚上收到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醒来以后就发现我房间原本锁着的窗户被人打开了,桌子上同样放了一张紫色的明信片,上面写着…”
“写着请君入瓮。”说完,秋子便沉默了。
“哇!那个人好变态,居然私闯女孩子的房间!”花启星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可以问一下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吗?”杜暮泽问道,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旁人察觉不出的小心翼翼。
“这很重要吗?”
“当然。”
秋子叹了一口气,将那天晚上那个她永远不想再回忆的梦缓缓道来。
说完,她才发现,她的手紧紧握拳,手指甲,已经深深刺进了肉里。剧烈的疼痛感让她立刻松开了手,她看着眼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杜暮泽,说道:“可以了吗?”
“嗯,不好意思,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既然这样,我就分享一个开心的事情吧!”杜暮泽摊开了手。
“什么事请?”花启星好奇地问道。
“解决嫁衣的方法啊?我之前不是说过着大家坦诚相待后,我就说出方法的吗?”杜暮泽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真的已经知道了解决嫁衣的方法?”秋子怀疑地问道。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会夸下海口的人。”杜暮泽摇了摇手指。
“那就请把方法说出来吧。”
“方法很简单,因为那个出题人已经把正确答案摆在我们的眼前了。”
“哎呀!杜暮泽老兄,你就不要故作玄虚了!快点说吧!我都要急死了!”花启星焦急地说道。
“请君入瓮!”杜暮泽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寒光。
“方法就是……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