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和李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言温脸上的神色,而顾言温却面色平静,一手抵住张立递到面前的酒杯。一边不疾不徐道:“张老先生莫怪,小生不才,不胜酒力。怕饮了酒,丑态惊扰到先生。”
“唉~此言差矣。这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奈何寒舍却无弹习音律之人,实在是老朽招待不周啊。还望顾小先生莫怪,以表歉意老朽就先干为敬。”张立将手从顾言温的小臂上撤了下来,面色佯怒且带着些许自恼,他双手举杯,往顾言温方向一揖,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顾言温暗自苦恼,这张老先生恐怕今日是非让他喝不可了,倘若不想冲撞张立,现在唯一能帮他摆脱难处的只有张狗蛋了。
他抬眼望了一眼张狗蛋,那家伙埋头吃饭,丝毫察觉不出这边的异样。正待顾言温认命的举起酒杯回敬时,狗蛋儿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木筷。
“爷爷…”
“狗蛋儿啊,厨房还有你最喜欢的果酥,你去端过来让顾小先生尝尝。”
张狗蛋一时想劝,却被张立打断,无法,只得点头称是。张狗蛋明白,爷爷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只是他不太明白,爷爷怎么会突然试探起跟在自己身边九年之长的顾言温。
左右想不明白,还险些被台阶给绊倒,直其身来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尘,大步朝着厨房去了。
这到了厨房才知道,爷爷是故意支开自己的,哪来的果酥连个果影都没看到,只好叫来厨子现做一份。
…
顾言温看着狗蛋转角即逝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半举不举的酒杯,刚想默默放下。那张老先生又端起酒向自己敬了敬,无奈,只得又举起酒杯,回了礼,方才一口抿下。
看着顾言温将酒水一饮而尽,张立放下酒杯,面容带笑“来,顾小先生,吃菜。”
顾言温颔首,执筷。
“听闻顾小先生是江南人,先生多年未曾回去,怕是想了家吧。正好前两日我让李叟去南方办事回乡时请来位厨子,特意做了这道桂花藕,顾小先生不妨尝尝看,可有家乡的味道。”
顾言温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道桂花藕,蜜色的糯米嵌在藕心,桂花点点缀于蜜浆上,淡雅的藕香伴着沁鼻的桂香扑面而来,曾几何时,瘦西湖畔,歌舞升平,燕飞莺啼,四岁的孩童咿呀学语,一旁的妇人含笑遮面…顾言温想要伸手去抓,却在下一刻化为虚无。
时过境迁,再美的事物也只能留给回忆。顾言温夹了一块含入口中,甜而不腻,香而不厌,入喉的那一刻,心中已是五味杂陈。
“顾小先生,顾小先生…”回神时,这才注意到张立在唤自己。
“嗯,口感纯正,味感极佳,多谢张老先生。”
“嗳,不用言谢,来喝酒,喝酒。”
……
张狗蛋回来时,顾言温已经醉趴在桌上了。除了面色红润,倒也安静。
“怎么现在才回来,快,搀你老师到客房休息。”看着爷爷面泛红光,笑语晏晏的模样,刚想皮痒痒多问一句,就被一旁李叟示意不要多问。憋憋嘴,扛着顾言温往自个房间去了。
直到张狗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张立才转过身将两手背在身后,“真的不是他?”
李叟走上前,将张立搀扶到主椅上坐好,“刚刚老爷也检查过了,顾小先生的手臂上也确实没有被利器划过的伤口。”
张立端起茶盏,拿茶盖荡了荡浮在上面的细叶,“无论是谁,都务必要查出来,那人若是那位身边的就好咯,左右都不会威胁到狗蛋儿的性命,我就怕是京城内的其他势力,倘若狗蛋儿的身份被知晓,那么狗蛋儿就危险了。”
“老爷为何多次试探那顾小先生,倘若他是京城势力的一支,该早就动手了吧。”
“就是因为他的背景特殊,尽管在狗蛋儿身边九年啦,我还是放不下心来。我那酒中未掺东西,就是为了试探他,他若不喝,必然有疑。真正放迷药的是那桂花藕,无论如何,他都会吃,晕了之后也就方便我们查看他的小臂上是否有伤。他,你还是帮我盯着,秘密太多的人,最让人难以捉摸。”张立抿了一口茶,合上茶盖,将杯盏缓缓放下。
李叟听后,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张立靠在椅子上,眼睛不知望向何处,那拇指的指腹却将杯口磨得吱吱作响。
…
“我去,这么重,顾言温你丫是猪啊。”从厅堂到厢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背个人正正好好足够把张狗蛋累死。张狗蛋累得直吐舌头,却还要命的在回来的路上未遇见任何一个下人,硬是自己一个人走一会歇一会将顾言温给拖了回来。
到了厢房门口,刚想抬脚踹门,谁知重心不稳,连带着顾言温一同向身后翻去,砰的一身,脑瓜子着地的声音,张狗蛋条件反射一听这声,立即将头抱住,嘶嘶的倒吸凉气,捂了半天,却未察觉到痛,这才爬起身子一看,好家伙,自己摔在顾言温身上,头真好撞在他的肚皮上,自是不会痛的,想来那掷地有声的脑瓜子响是给顾言温摔狠了。
张狗蛋立即拉起顾言温,还有模有样的帮他揉了揉脑袋,见顾言温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又拖又拽将他搬上了床。
将顾言温最后一只腿丢上床,张狗蛋一屁股坐在床上,“累死我了,丫的,不能喝还硬撑,活该摔成脑痴。”张狗蛋也知道自己只是发发牢骚,在爷爷的`威逼利诱’下,就没有人能够架住爷爷酒的。
突然想到自己那桌子菜还没吃两口就被爷爷叫去拿果酥,好不容易等果酥做好端上去时,又被差遣送顾言温回来,自己连饭都没吃饱,狗蛋的命当真好苦啊。想来那桌菜爷爷应该还给他留着,便蹭的一声从床上跳起往堂前跑去。
张狗蛋到的时候,撞见张立正在和李叟讲话,无意中听到顾言温的名字,他停住了脚步,躲在门外,爷爷这般试探顾言温,必然事出有因。不过他来的有些晚了,只知道顾言温身份不简单,爷爷不会对他掉以轻心。此外,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偷听了人家说话,再想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反到有些怪异,就在张狗蛋悄悄转身,想要回去时。
这是身后传来一声,
“来都来了,还往回走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