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踪车马在林中行驶,征容不大,十余人,队伍中只有一辆马车。
车中坐着的正是张狗蛋,只是与先前不同,这次多了一个人。
“公子,这家糕点还真是好吃,从哪里买来的?”姒钰一边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边瞪着眼睛看着狗蛋儿。
张狗蛋被她这一声公子叫的险些吓了一跳,他不耐烦的往轿边挤了挤,恨不得挤出轿子外,见姒钰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暗自白了她一眼:呵,还哪里买的,我家老爷子留给我路上吃的,我都舍不得吃,你倒好翻出来就啃。张狗蛋现在真的非常后悔,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往这糕点上撒点耗子药毒死这丫的。
张狗蛋是成心不想理她,哪知那姑娘就一直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毛,实在无奈:“随便买的,你要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是真的没想带她,这丫的倒好,一出门就抱着他的大腿,一边将眼泪蹭到他的衣摆上,一边又变回原先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那里涕零如雨,说自己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倘若不带她走,就是横尸荒野的命。
这般哭着,看戏的人也就多了,纷纷指责狗蛋儿是个薄情郎,但这点舆论压力是束缚不住张狗蛋的,就在他狠心抽出自己的脚时,却看见姒钰竟然要将挂得老长的鼻涕抹在自己的衣服上,他吓得二话不说扯开姒钰,这一伸手,却被误认为要抚姒钰,姒钰高兴得一把抓住张狗蛋的手,直接跳上了轿子,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于是这一路上,张狗蛋都是贴着轿子边坐的,生怕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姒钰倒像是一根筋,不知道张狗蛋讨厌自己,坐上轿上就开始翻东西。
这时,轿外传来声音:“小少爷,老爷派人送来一份书信。”
张狗蛋抬眼看了看姒钰,这姑娘像是没听见什么似的,专心的吃着她的糕点。
张狗蛋暗暗笑了笑,水至清则无鱼,连装装样子都不会,还敢独自一人到自己身边来,看来他有必要重新审度京都那帮人的智商了,派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来打探自己,这是要玩什么把戏。
“嗯,递进来吧。”
随从将轿帘拨开,把信递给了张狗蛋。
张狗蛋将信拆开来,看着看着,眼睛里便冒着亮光。这时,姒钰吃完了手上的糕点,先将手上的油渍随意的抹在油纸上,又往衣袖上擦了擦。
抬头见张狗蛋一脸严肃,她看了眼攥在狗蛋手中的信件,便低下的眉头,不过一会,便又拉开轿帘往四处张望,许是没见着什么新奇玩意便又缩了回去,再看张狗蛋时,他已经将信件收了起来,闭着眼睛坐在原处。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姒钰就一路在狗蛋儿耳边叨叨个不停,恨得张狗蛋只得闭着眼睛装睡。
次日下午,张狗蛋从睡意中醒来,捏了捏眼角,随后将轿帘拨开,四周皆是荒林,视域范围内看不见一个人影,照理来说不应该啊,此时应该快要入京了,怎么会跑到这郊区来了。
他探出头问走在马车旁的随从:“这是要去何处?”
那随从听到张狗蛋的声音立即低下了头:“小少爷,老爷临走前吩咐过,进京前务必要带你去一趟西郊别院。”
张狗蛋抬着头想了想,记忆里没听过爷爷提起过:“哪来的院子,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解释道:“是老爷在朝为官时购入的,种种花草,闲时便去住住。小少爷您到老爷身边时,老爷已经罢官归乡了。”
张狗蛋沉吟了一会,本还想再问些事,哪知这轿子已经停下来了。
他一脚跨过倒在地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姒钰,拨开轿帘,几葱绿竹,掩映着褐色柴扉,到有几分乡野小院的气氛。
从轿子上下来,见侍从已上前去敲门,看来这院子还是有人在打理的。不过一会儿,便听到院内有人在呼唤,随后院门便开了,走出来一位身穿绿灰袍的青年男子,因为站得远,看不清面孔,看那衣着与冠饰,想来还未到而立之年,倒是年轻啊,怎么会把自己荒废在郊外的院子里。
张狗蛋想不通,他也懒得去了,抬头望了望这院子的四周,院子挺大,只是这屋子都是用竹子搭建起来的,看起来有些破旧,再远处便是密密麻麻的竹林,看不到天际。
待了半天,张狗蛋总算发现了这院子的优点,静,四周竟连鸟鸣都没有,风中夹杂着竹林的清响,还有涓涓的流水声,这里还有小溪流?
如此看来,倒真不乏为避暑乘凉的好地方。
正想看看那边是否讲清自己的来意,便见那绿袍小哥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早在张狗蛋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觉得熟悉,这种感觉随着青年的走近愈发强烈。
近了,看得见五官的位置了,又近了,他嘴角还挂着笑…
张狗蛋从未想过,自己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于他见面,他曾经想过他去哪了,爷爷把他藏到何处去了,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但这些,在现在,已经无需再言,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阴影将自己笼罩在其中,背着光的缘故,看不见他的眼睛,只有那嘴角还挂着熟悉的笑意。
张狗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不出的紧张,许是在陌生的环境遇到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那份安全感就像迷死道路的海鸟找到了避风码头,让人心安。
张狗蛋呆呆的抬着他的头颅望着小仆叔,许久都没说话,他感觉他有许多事要问他,但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倘若不是小仆叔唤醒他,还不知要在原地待多久。
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底:“啊,原来你在这啊。”小仆叔爽朗一声笑:“是啊,好久不见,小少爷的功课可有进步啊。”
张狗蛋一听这话,佯怒:“还好意思说教,你跑的影都没了,都没人替我打掩护,由着李家那丫的欺负我。”
小仆叔只得连忙认错,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入了别院。
…
“这么说,你这几年都在做茶商。”
“是的,在京都行事,需要稳重,想要打探些事情还得拿茶商的身份做个幌子。”
“原先我还纳闷,爷爷在信中说,等到了京都,要将真金白银赠予我,我还高兴了好一会,后来寻思着哪来的真金白银,如今看来,倒真的是赠给了我一个财库。”
“是啊,老爷早就有他的打算……”
“爷,外面有人找。”一侍从匆匆赶来,打断了小仆叔。
“什么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小仆叔站了起来,问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侍从。
“那人没说要干什么,只说要找一个叫张修远的人。”侍从诺诺的答道。
“张…修远,谁?是不是搞错……”小仆叔也纳闷。
这时,坐在座位上的张狗蛋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