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影这几日觉得意外的清净,预想之中的刺杀并没有到来,姜殊传来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安静的很。
不过她不知道,刺杀是来了一批又一批,只是人还没有摸到影宫,就被时越派来的人先解决了。
紫夜靠着树,擦着刀刃,旁边有人捅捅他,“大人,来了!”
他利落将绸布往怀中一揣,“兄弟们,上!”
紫夜因为没办好上一件事,自行请命带着人在影宫外日夜守着,一是戴罪立功,二是他觉得,影座是跟主子站在同一阵营的,理应护着。
紫夜心道他家主子早早就把人请到自己宫里好生护着了,直到盛会的前一晚才把人放回来,他敢不用心吗。
而这几日风无影待在魔宫,与时越下棋对弈,喝酒饮茶。训练场上比武切磋,两人都是不会放水的性子,往往打的虎虎生风,酣畅淋漓,经常会吸引一堆暗卫在旁边拍手叫好。
风无影空闲之余有时会想,明明做的是与从前一样的事情,为何没有一刻让她觉得枯燥乏味呢。
白雾氤氲升腾,模糊了眼前的这张脸。
炙茶,碾未,煮水,煎茶,酌茶。
风无影盯着时越,他的动作不紧不慢,背脊挺拔如松,自带一股缥缈若仙的气息。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时越将茶杯放到她面前,抬头就看到风无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血眸澄澈,一下便笑了,眼中盛了柔和的碎光,“怎么了?”
风无影一本正经,“好看。”
时越:嗯……他耳朵尖儿又热了。
风无影低头抿了一口茶,含在嘴里苦苦的,一口咽下去后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时越注视着她的发顶,轻轻道,“承蒙夸奖。”
暗部盛会一年一次,在九月中旬举行,那时秋季刚至,天气转凉,适合宴请。赴宴人员可以不是暗部中人,但必须有一流势力的资本。
按理来说风无影和时越是理应到场的,毕竟是暗部的盛会,他们是主。但风无影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时越也是如此,可是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们会一起去。
盛会前夜。
风无影在时越那里吃了晚饭才回来,倚在寝殿的软榻上的时候,她还在想桌上的那一道糖蒸酥酪。
酸酸甜甜,她把那一整碗都吃完了。
稀罕。
回头把时越的厨子借来用几日,让她宫里的跟着学学。
风无影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已把方法理由都想了几个。
等到盛会结束吧,把时越身上的毒解了,就去借厨子。她帮他解毒,他借她厨子,怎样算都不亏。
风无影盘算好了,表情也轻松起来,她捻起一块旁边小桌上的糕点,正准备往嘴里放……
突然响起一阵扣门声,随后是姜殊的声音。
“主子,有急事。”
风无影没有动。
她盯着手中的山楂糕。
默了几秒,直到姜殊的声音又响起,风无影抿起唇角,眼神也冷了下来,她把山楂糕放回盘中,起身开了房门。
姜殊站在门外,歉意地朝她笑。
风无影看了他片刻,转身,显然是不想说话又让他进的意思。
姜殊闪进屋内,迅速把房门合上。趁背对着风无影的间隙悄声而快速的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用袖子挡住,把灵力注了进去。
衣袖宽大,倒也看不出什么。
转身就对上了风无影的视线,她站在那里看着他,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只是那眼神淡漠得很。
姜殊心中一抖,“主子…兹事体大,事关魔尊,不如您坐下,我慢慢说…”
风无影只是看着他,“动手。”
眸中依旧波澜不惊,像是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电光火石间姜殊似乎明白了一切,他暗中攥紧手中的匕首,神色却坦然自若,“主子您说什么呢…”
风无影瞟了一眼他的袖子,“手里。”
姜殊佯装无辜之色,“属下手中是线报啊。”
他慢慢走上前,只剩一步距离的时候突然捅出匕首,这一刀又狠又急。
掀起的刀风中暗含丝丝缕缕的灵力。
这一刀要是刺身上,恐怕回天乏术。
风无影反应极快,她脚下一旋,侧身躲了过去,同时伸手快如闪电的捏住姜殊的手腕,借力一拉,手指用力,就听见骨头的脆响和一声闷哼。另一只手掌中凝聚千钧内力,直直的拍上他的后背。
姜殊吐出一口血,扑在了地上,撞倒了花瓶。
屋外的暗卫听见动静,其中几人从暗处现身,站在门外,可除此之外再无响声,一时也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
便试探性地问,“主子?”
风无影开口,语气和平时并无差别。
“无事。”
暗卫们也不多待,随即拱手道,“是,那属下们就退下了。”
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地上的姜殊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她的眼神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风无影认得这种眼神。
用这种眼神看她的人,后来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风无影实在不愿意多跟他废话,更何况他还弄脏了她的地毯,耽误了她的山楂糕。于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卸了他的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当然清楚面前这人不是真正的姜殊,破绽虽不多,但一个足够了,足以致命。
而且,姜殊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那人咽下嘴里的血沫,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是何时发现的?!”
风无影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从你敲门的那一刻。”
那人心里不甘极了,怎么也没想到是从一开始就露了破绽,他恨恨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风无影也发现了,她还发现,这人应当不是被培养出的死士或是暗卫,因为,话太多了。
还总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架子。
她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内冒出一团火焰,映在她的眼中也出现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本座不会逼你。”
风无影当然感受到了那匕首上暗藏的灵力。
她觉得这人来路不小,居然能使用灵力。
值得她用特殊方法对待一次。
被一双血瞳注视着,那人也被层层恐惧包裹住,可是看到火焰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而后痛快的笑出声,“你……果然是……”
这话没头没尾,意思耐人寻味,风无影皱了眉,“是什么?”
“是妖物啊!”那人泄愤一般咬牙低声道,话语中满满的恶意和轻蔑,“就和那个时越一样!”
风无影眼神陡然一厉,眼中涌起骇人的血色。她蹲下身,冰冷的笑了,带着不自知的磅礴怒意,“想死,本座成全你。”
她伸手点了他的哑穴,随后让那火苗一点一点的卷上他的脚,火焰碰着的一瞬间血肉便化为飞灰,露出森森白骨,空气中散发着肉的焦味和鲜血的味道。
火焰一路向上,几乎是瞬间一条腿就没了,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毯子,又在极高的温度中蒸发留下红痕。
那人亲眼看着自己的一条腿消失,疼的大汗淋漓,青筋暴起,可他无法大喊出来发泄,想满地打滚也早就没了力气,痛不欲生,几欲晕厥。
“放心,”风无影看着眼前的场景,轻声道,“失去一条腿不会死的,本座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本座要的是……”她边说边站起身子,眼中的火苗消失,却有风暴酝酿,“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惊恐地看着她,晕了过去。
脚下的血色不断蔓延,风无影转身,打开房门,声音如寒冬中凛冽的风霜,她一字一顿,“把姜殊叫过来。”
暗卫们听到声音纷纷出现,见到这模样就觉得大事不妙,也来不及去想刚才进去的人不就是姜殊吗,其中一人赶紧运功马不停蹄的去姜殊的住处把人从浴桶中掂了出来。姜殊到门口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秋天刚至正是过渡时期,他刚出水又见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
顿时觉得要完!
眼神一转,他家主子正坐在庭院中看着他,眼神好像能杀人!
要完!!!
他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告罪,随后就进屋里了,看到地上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和满地血色还有那呛鼻的味道也不禁吃了一惊。
冒充他来行刺主子?!
这是要把他害死的节奏啊!
他赶紧命人把这半死不活的“尸体”抬了出去,打开房门通风,顺便换了张新的地毯。
姜殊的脸色也不好,他负责影宫守卫,可是这次居然让人混了进来还进了主子的寝宫!
主子放着这“尸体”在他屋里,明摆着就是想让他看啊!
他一撩衣袍就跪了下去,死死的盯着地上皱皱巴巴的帕子,不敢抬头,“此事是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风无影是在生气,即使她自己不知道。
但生气不是因为被刺杀,她清楚自己树敌颇多,即使影宫守卫再严密也难免会有那么一两次失误,她对姜殊是那人诋毁了时越而恰好易容成了他的模样的迁怒。
风无影此刻并不想搭理他,只冷声开口,“自己下去领罚。”随后顿了顿,血眸嗜血,“把那人送进暗牢,务必要保住性命,好好审问,本座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殊听了心惊,那人血都要流完了,腿也没了一条,只剩一口气吊着,是主子动的手。
现在的主子,似乎比那个时候的更可怕。
因为,是清醒的。
“剩下的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姜殊低头应下。
查出身份,找到源头,一锅端了。
风无影揉了揉额角,垂眸遮住眼中暴虐,“近日密切关注魔宫动向。”
姜殊一愣,听这话劲,主子的意思,莫不是魔尊也会被刺杀?
“下去吧,”风无影摆了摆手,“最近没事别在本座眼前晃悠。”
姜殊:“……”
遁了遁了。
姜殊挥手,院中的暗卫在他的示意下都重新隐匿了起来。
风无影在院中坐了片刻后回屋,空气中仍有一丝血腥气,她有些暴躁,折身进了寝殿,看到小桌上的山楂糕也没心情吃了。
风无影面无表情,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挣扎,想要破土而出。她突然伸手一挥,新的毯子刹那间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的眼睛中凝起一个血色漩涡。
这时,静室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轻灵沉稳的声音。
“无影,你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