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善待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
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偏偏是从向来以残忍无情闻名的无影王座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可是至少知道,影座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家主子动手了。
紫夜笑的春暖花开,把人送走了。
跟风无影对话真的是很神奇的事情,你对她说的话根本提不起质疑的念头。或许是因为语气中毫无私情吧,冷静客观的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紫夜觉得自己就是操心太多。
他扶额,都是被那群家伙撺掇的!
……
风无影踏进书房的门,正在换香料的姜殊闻声抬头,愣了一瞬,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行礼,“主子!”
风无影微一颔首,绕过姜殊坐在了书案后。桌上是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各宫各派的动作,事无巨细,一一列在纸上。
她低头看了起来。
姜殊便也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家主子从前脾气多有暴躁,寻了好多种安神静气的熏香都不管用,直到失传已久的馥蘅香料出现,还有些用处(他很不想承认是时越帮的忙)。主子的寝殿里,书房中,日日熏着这种香料,时间久了,衣服也沾上了些味道。
如今细想,魔尊的衣服上好像也有这种味道…若有若无的,只是没有自家主子身上明显。
按理来说,只是拿了馥蘅一段时间,不应该才是。
姜殊没有想这个问题太久,他将香料换好,看着风无影仍低着头,犹豫了一会,颂离应当是把事情都告诉主子了吧,看着主子这幅样子,似乎是没有问罪的意思。
姜殊想了想,自己还是照常在书房外候着吧。
房门轻轻合上。
纸张的摩挲声不知在何时消失了,风无影向后一靠,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副妖异至极的容颜,凤眼微挑,泪痣惑人,就连那双血眸此刻也成了点睛之笔。明明是闲散的姿势,却举手投足间风华无双。
可她偏偏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旁人勿近的气息,简直是寒冰与岩浆的碰撞。
风无影捏了捏眉心,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思索着刚才看到的内容。
那些人闯禁地的原因居然是为时越的生辰贺礼。
简直荒唐。
旁人只知时越从不贺生辰,却不知道时越对生辰的态度。风无影虽然也不甚清楚原因,但她知道时越对他的生辰可以说是厌恶的地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言说的过去,风无影想,这或许与时越的过去有关。
她不想探寻时越的伤疤。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想挑开,触时越的霉头。
还闯她的禁地,造她的反。
风无影皱了眉。
谁给他们的胆子。
顺理成章的,风无影便想到了另一件事。
顾盼说,帝都近日来了许多生面孔,极北之地的风雪城也来了人,还似乎都是为同一个目标……
传说中的灵兽?
长得像狐狸?
禁地外的那些人想找的好像也是只狐狸,因为逃进了永夜森林,才会擅闯禁地。
长得像狐狸的灵兽…
风无影心头掠过一丝暴躁。
这世道不太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四方领土总有一日会被一人,或是一群人收入囊中。
只是这灵兽,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风无影正想着,突然一愣,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奇怪,那些情绪…她好像,能感受到了一些。
这是好事吗?
无情惯了,突然告诉她可能会有情,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夜幕降临,永夜森林外却亮起一堆堆篝火。
各个火堆旁都围坐着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咱们就守在这几处行吗?”
“这你就不懂了,灵兽是有灵性的东西,禁地危机重重,它向里走走自然就不会再往里进了,除了原地返回,就只能从旁的地方出去,方便出来的就这几个地方,咱们都给它堵死了……”
不时有巡逻的守卫,手中拿着大网,或是麻醉枪,仔细的注意着森林中的动静。一旁还有自诩符咒师的人,手中拿着自制的符文,念念有词。
永夜森林中树木千千万万,且都是上了年纪的古树,盘跟错节,树木参天,枝叶密密层层,称得上遮天蔽日。白日里连阳光也难透进来,跟黑夜并无太大差别,所以被称为“永夜”。
起码从外面看,一眼望去全是黑暗,而森林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一点生气都没有。
那些人不敢轻易进入,只派了一队人探路,其余人在森林外守着。
姚景林盯着森林那处看了一会,觉得那好像幽深无底的暗井,不知会窜出什么怪物,就头皮发麻,心里犯起怵来。
他扭头问身边的高大男人,“大哥,这森林太他妈邪门儿了!咱们就非得给魔尊送贺礼吗?他不是不过……”
男人一听就怒了,打断他的话,伸手狠狠一拍姚景林的后脑勺,“蠢货!咱们哪是为了魔尊!是为了那只灵兽!”
姚景林捂着脑袋,“可那灵兽只是个传言啊!这可是影座的禁地啊!”他想起那个男人就更发怵了,嘴硬道,“咱们犯不着为了只不知真假的灵兽丢了小命吧!他知道了一定会杀了咱们的!”
姚景深想起那个红衣身影心里也有些没底,但对灵兽的渴求战胜了恐惧,咬牙说,“所以才对外说是为了魔尊的生辰贺礼啊蠢货!风无影如果因为这个对咱们动手,那不是明摆着跟时越过不去吗!左右这二人不和,时越若是能杀了风无影,也算是帮主子除了心腹大患了……”
最后一句话实在太轻,姚景林并没有听清。
可是后来,也等不及他再去问了。
因为一个明明温雅含笑,却又如同携了万丈寒冰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真是好谋算啊。”
他二人僵硬的转身,同时又感觉什么液体汩汩地流了下来,伸手一摸,一片刺目的鲜红之色。
是血。
姚景深茫然地抬头,黑色衣摆映入眼帘,上面还用银线绣着清濯莲花,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副银白面具,男人唇边带笑,眼中含着悲悯之色,又仿佛无尽深渊。
仰头的动作将伤口撕的更大了,姚景深整个脑袋几乎都要掉了下去,他向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姚景林恐惧的大叫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喉中都是鲜血,只能发出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嘶哑低吼。
身体砸起尘土,他的头偏向一边,注意到不知何时,巡逻侍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暗卫,而他的同伴们,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很快,黑暗和鲜血漫过他的眼睛。
最后一刻,姚景林还在想着,他不是被称为佛的男人吗……
时越捡起地上的刀片,擦了擦上面的血,眸色冰冷。
正在往这边走的紫夜看在眼里,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心中疑惑。
影座先前送过主子一把匕首,主子用着顺手极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来之前分明拿起来了,可是又放下了。
他站到时越身后,“禀主子,人都解决了。”
时越应了一声,转身,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身形欣长,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将帕子扔在地上,声音比夜色还要凉,“烧了。”
一同烧的,自然还有尸体。
不过……
“挑几个尸体,要死状凄惨的,缺胳膊少腿的最好,送回本家。”时越唇角一勾,“放出消息,是我做的。”
世人都说他是佛,他偏要证明,他是魔。
白骨之上太过寂寥,阿影,我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