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妈是想亲口告诉你的，她说了，终有一天她会跪在你面前怅悔，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勇气，昨天她去找你，原本是打算告诉你，谁知却碰到了张谦……”
“她很害怕，然后就退缩了，她去找我，在我那边哭了很久才走，我以为她会回家去，谁知道她却去找丁怀仁了……”
“她知道你爷爷是被你爸害死的，也知道你妈是被你爸间接逼死的，所以她就去找你爸拼命，她说要为你报仇……”
“暖暖，求求你不要怪我妈，这些年她一直很后悔，所以她才会拼命保护你爷爷的印章，不让它落入丁怀仁手里，而且她一直都想找机会告诉你……”
“不，我不会原谅她的——”许暖终于控制住身子，不再发抖，可是眼眶早已通红，“是她出卖了我妈，是她告诉我爸我妈在哪里！要不是这样，我妈也不会死！”
张海涛闻言，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是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张美玉所有的痛苦所在！
她一直自责，因为自己偷了东西，也因为自己一直助纣为虐，更因为是她害死了许敏！
是的，当年要不是张美玉告诉丁怀仁许敏的藏身之出，精神病院的人就不会找去，精神病院的人要是没有找去，许敏就不会逃跑，更不会黑夜里慌不择路，掉进水库淹死……
每次碰到和许敏有关的事，许暖就控制不住情绪，而此刻，听了这件事后她早已泣不成声，坐在那边哭得不能自已。
张海涛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再也不敢说要她原谅张美玉的话，房间里只有许暖的啜泣声和空调出风口呼呼的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张美玉静静地躺在床上，搁在床沿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病床旁边的仪器突然响了起来。
“滴——滴——”，急促而短暂的声音划破满室寂静，心电图突然变成了直线。
张海涛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箭一般冲出到走廊上，“医生——医生——”
走廊上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医生和护士连忙赶来，这可是院长亲自交代过的VIP病人，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是，张美玉最后还是停止了心跳，没有抢救过来。
看着张美玉的尸体，医生也是满腹疑惑，照理说，病人并没生命危险，而且昨天一切还好好的，脑中的淤血也在渐渐消散，估摸着今天就能醒来，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就没了心跳了呢？
不过，生死无常，当了多年医生，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有时候病人早上还好好的，到了下午突然所有指标齐齐下降，晚上就进太平间了。
可是，主治医生还是有些忐忑，怕院长会骂人，更怕死者家属会闹，幸好，张海涛很平静，并没说要追究医院的责任。
是的，张海涛知道，这是张美玉自己的选择。
可是他还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考虑周全，至少换一个场合，不要在病房里。
如果不是当着张美玉的面说出这些，那么也许她就不会听到，也不会情绪激动，更不会死……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张美玉已经死了！
如果说死亡是她最后的选择，那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以后她再也不用面对这无止境的痛苦和折磨了。
然而，一想到她到死都在当一个逃避者，张海涛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当一个弱者？！
其实，坦白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难，只要你肯开口，好好解释，别管许暖会不会原谅，你自己心里终归会好受点，不是吗？
而且，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面对许阿姨和许爷爷的时候，你也能更加无愧一点，不是吗？
……
张美玉的葬礼订在三天后举行，出殡那天，许暖终究还是去了。
那三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晚上也没怎么睡，就抱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神空洞。
是的，她已经不哭了，眼泪都哭干了，再也哭不出来。
可是，心中那股巨大的沉痛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因为张美玉的死，也因为张美玉这些年的隐瞒。
她一直都把张美玉和张海涛当成自己的亲人，像母亲和哥哥一样，可是现在“哥哥”却亲口告诉她，当年是“母亲”间接害死了许敏。
那种感觉痛苦至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仿佛有人拿刀戳着她的心，而那把刀，还是她亲手递过去的！
是的，她恨张美玉，可是恨过之后却又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无论如何，人终究已经死了，她再恨又有什么用？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悲恸，毕竟这些年她一直把张美玉当亲人，这会儿她突然就过世了，许暖也很伤心。
陆慎行知道许暖内心的痛，因此一直陪着许暖。
许暖不吃饭，他就哄着她吃，许暖哭，他就帮她擦眼泪，许暖睡不着，他就抱着她，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张美玉出殡的日子订好了之后，张海涛打电话告诉了陆慎行，陆慎行就告诉了许暖，他知道，许暖心里还是在乎他们母子俩的，如果不告诉她，只怕将来她会后悔。
不过，他只是负责转告，至于去不去，那得由许暖自己决定。
许暖听完后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苍白的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无，陆慎行暗暗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许暖靠在他怀中，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不过，第二早上许暖还是默默地换上了衣服，黑衣黑裤，素面朝天，陆慎行知道她是要去参加葬礼，也没等她开口，直接开车把她送到了殡仪馆。
两人一起走进殡仪馆，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她的脚步有些迟疑，陆慎行就扶住她的腰，“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别勉强自己，我们回去。”
许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也没说什么，靠在陆慎行肩上缓缓喘了一口气，这才走了进去。
走进殡仪馆就看到张海涛，他眼眶有些发红地跪坐在张美玉的灵前，神色阴郁，看到许暖，他怔了那么几秒，然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暖暖，你来了。”
许暖伸过手去，“节哀顺变。”
“谢谢。”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是他此刻最想说的字，是的，不管许暖会不会原谅张美玉，她肯来最后送张美玉一程，张海涛已经很满足了！
张家在这边并没几个亲戚，只有几个朋友，因此葬礼略显冷清，不一会儿，丁知宁也来了。
其实，张美玉过世第一天她就过来陪着张海涛了，谁知张海涛却一副不怎么想搭理她的模样，非常冷淡，丁知宁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不知道张美玉的死和丁怀仁有关，还以为张海涛只是伤心过度，因此也没多想，只能尽量安慰他。
自从每周定期去白萱那边做心理治疗后，丁知宁的状态好了很多，不过还是不怎么喜欢出门，可是今天是张美玉出殡的日子，丁知宁还是过来了。
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裙子，脸上化了个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很瘦，感觉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陪着张海涛，谁知不一会儿孙洁梅也来了，看到丁知宁站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丁知宁也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谁，说实话，她心里是有点瞧不上孙洁梅的，因此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难道你不知道吗？伯母是被你爸撞死的！”
丁知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整个人顿时怔住了，“怎么可能，我爸受伤了，一直都在住院，根本就没开车！”
“呵呵，原来你没看到监控啊？”
“什么监控？”
原来，警察找到水云间小区门口的监控了，张美玉就是在小区门口被丁怀仁的车撞到的，而张美玉死后法医的鉴定结显示死者是脑部受撞击导致脑动脉破裂而死。
于是，这个案件就作为交通肇事案立案侦查。
警察很快就找到了肇事车辆的车主，也就是丁怀仁，那会儿丁怀仁还躺在医院里，钱玉珍在照顾他。
丁怀仁已经听说张美玉去世的事了，刚开始他还重重松了一口气，因为张美玉一死，当年那些事就没人知道了，可是高兴过后他又有些担心，怕警察会追查下来。
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来了，不过丁怀仁早就想好了，马上把责任都推到司机身上，“……开车的人是司机，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当时是那个女人突然从旁边冲过来的，我们根本就闪躲不及，那个女人还威胁我了。”
警察就问，“她为什么威胁你？”
“……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有病，经常来纠缠我，找我要钱，我也被她烦得不行！”
警察又问，“她为什么找你要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