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尤然走来,先是有些疑惑,在瞧见她手里的衣物时,脸上立刻染上薄怒之色,将小缸给了婢女,盯着尤然一路走近她。
尤然走进亭子,还未说话。连云先开口了,声音带着怒意:”怎么会是你来?你是谁?他新招的奴仆?我怎从没见过?“
她只远远看了一眼,就一直低垂着头,答:”奴才佑蓝,最近刚到公子身边伺候,公子公事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这才让我来,以表歉意。“
”公事?“连云眉头一皱,”又是轩表哥安排的?“
她低头不说话,在心中替连雨轩默哀了一下,唯有此,自己才能脱身。
连云见她默认,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我这就找他去,明明知道......还给千哥哥安排事情。“
千......哥哥......
难怪莫千不敢见她,叫的真肉麻。尤然在心中幸灾乐祸,这回有把柄在她手上了吧。
婢女从她手里接过衣裳,她正准备行礼退下,连云突然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咦,你是男子?抬起头来我看看。“
她抬起头来。
连云眉头一皱,仔细看了看她,瞧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哪有女子会不打扮自己的,似乎是松了口气,跟她说了句”明日七夕,她在城南的祈愿树下等他“,让她带话给莫千,这才让她离开了。
她连忙走开了,顺着刚刚过来的路,直奔大门而去。路过怀南楼时,几乎是小跑着穿过的,生怕再被人叫进去。
出了大门,往右拐了个角,马车正在那等她。
张子清看到她,兴奋地挥了挥手:“阿佑!这儿呢!”
尤然疑惑的走上前,问他:“你怎在这?”
他挠了挠后脑勺,答:“是公子让我来接你去醉鸭阁吃中饭。”
醉鸭阁是青古城出了名的酒楼,那醉鸭的香味,香糯软酥,流连忘返,几乎可以说吃了一次,绝还会再有第二,第三次。
这些尤然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听这名,也能知道些,可她心里却是盘算着这一顿得多少钱,莫千是不是又得记到账上?
“阿佑,快上来。”张子清见她发呆,不自觉地朝她伸手去。
尤然假意没看到,自己便爬了上去,与他一同坐在外面。张子清也不尴尬,笑了笑,驾着马而去。
到了醉鸭阁门口,张子清却跟他一同去,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张子清家中老娘生病了,他得回去照顾,因在城外,这马车,莫千就算借给他了。从这方面看,莫千确实也挺好的,当时这是对张子清而言,对她,可那是冷漠无情。
醉鸭阁分两层,她上了二楼,一眼看到他一人坐在窗边,那是醉鸭阁风景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一片青绿的湖泊,湖泊上满满的荷花与莲蓬。此时正有人撑着小船划过湖面采摘莲蓬。
他看着窗外,独自一人,徐风吹动他的鬓发,晴空白云衬得他的脸越加白皙。
如此意境,仿佛自成一个空间,室内繁杂吵闹与他毫无干系,丝毫不影响他的心境,他就这样发呆,竟不知尤然已走到他身旁,与他一同看着那满湖的荷花。
他转过头,看见她,低垂着眉眼,微卷的睫毛覆盖着比窗外湖泊还清蓝的眼睛。不过眨眼,就移开了目光:“几时来的?”
她回他:“刚到。”
她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尤其是那占了小半个桌子的醉鸭,突然觉得是有些饿了,可直觉告诉她,肯定不简单,所以迟迟没有坐下。
莫千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淡淡道:“吃完,下午随我去办件事。”
尤然无奈的抱着头,红着眼盯着他,他却毫不在意,悠闲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放到自己碗中。他越如此,她越生气,转而说道:“城主府连云小姐托我带话,明日七夕,她在城南的祈愿树下等你,可别爽约哦?”
后面那句自然是她加的,就是为了看他什么反应。谁知,他依旧面不改色的吃着,也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她无聊的翻了翻白眼,在他面前坐下,操起一只鸭腿就啃。他这才抬眼瞥了他一下,是嫌弃的眼神。
她才不在乎,吃的满嘴流油。
午后的阳光,十分毒辣,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在滚烫的青石砖大街上,一黑一黄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驶去,正是莫千与尤然。
黑马在前,速度快而稳,黄马却不同了,摇摇晃晃,马上的人都险些要摔下来了。当然这不是马的问题,因为驾着它的人是尤然。她从未骑过马,就连见都少见,更别说骑马了,好在多少看过别人如何掌控,这才勉强能上马。
出了城,往西北方去。
这是一条山谷,谷口竖着一根木桩,写着乱葬岗三个潦草的大字。山谷内一边是峭壁,一边是荆棘之地,只有中间有数百尺空地,列满了墓碑,密密麻麻,让人恐惧。尤其是从小胆小怕鬼的尤然,下马后,就只敢躲在莫千的背后,脚步缓慢。
莫千出奇的没有理会她,而是仔细的探寻着,搜索着地面。尤然跟在他身后,穿过了几列墓碑,不知他在找什么,就自己鼓起勇气四处张望,连他什么时候停下脚步都不知道,一头撞到了他的后背。
她脚步踉跄,忙后退了几步,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没有理会她,蹲下来,伸手拨开杂草,拾起一块玉佩。她也伸头看去,玉佩很小巧,呈青蓝两色,正面栩栩如生的刻着紫薇花图案,那蓝色正好点在紫薇花的花瓣处,十分精巧奇异。反面,则是刻着一句:桃之夭夭,其叶榛榛。
“榛榛......”他似乎小声呢喃着。
“这玉,我好像见过......”尤然只盯着玉,觉得十分熟悉。
莫千看了她一眼,目光看向天边,只觉得光芒异常刺眼,便移开了目光。反手收了玉佩,放入袖中。
她抬首看他,背光着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眼中难得的有一丝波动,却无法分辨喜怒哀乐。
他转过身,光芒射向她的脸,她虚眯了眼睛,跟着他的步子,走出了空地,到了一处阴凉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