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无论长短,都要伴随在一个个生活的过客身边,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就在他人生的半路上走失,无处追寻,于是又会有下一个过客,依旧会在彼此的半路上分叉,或许往后还能相见,有没有缘分继续同途,谁又知道呢?
柳应东不想和同学道别,自己也不知道是没有勇气面对,还是内心的孤独。
出了校门,来不及回头,车子已经顺着坡滑了下去。
艳阳直照,路上拉煤的大车也少了好些,道路两边的叶子依旧沾满灰,此刻萎靡的更加严重,于是路两边,似乎是灰尘拉下来的屏障,密不透风的困在狭长的柏油马路中。
柳应东伴着尘灰瞪着车子,车后有铺盖卷和几本书,较往常更加沉重,柳应东却比往常更加奋力,上了山梁,能目遍整个小城。
小城迎着艳阳,反射着一片片的光,在一个小山坡上,几排整齐的楼房,便是四中。柳应东突然泄了气一般,脚下发软。
重新骑在车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脚踏板。担心遇到熟人,脑海里思索着遇上熟人怎么解释车子后面的被褥;又思索着回家后的情形,父亲该是生气了,或许还会打他。但是父亲瘸着腿,应该没有这个能力了;还有四姐,不知道回家没有······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门口的柳树已经映入眼帘。
柳应东在柳树下停了好一会儿,才扬起嘴角进了院子。
父亲只是叹气,一句话也没说。
应东走出了窑洞,却见四姐眼角噙着泪,叫燕燕一起赶羊。应东跟了出去
柳应东让四姐和燕燕回家,他去放羊。
四姐和燕燕没有回应,只是领着羊群往前走,到了山梁上,四姐让燕燕回家,燕燕没有应声,又赶了一程羊群才转身下山。
羊群散开自顾自的开始吃草,却也始终如影随形。
四姐坐在应东身边,长长的叹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远处的山上已经有些若隐若现的绿意,在一片黄土地上浮着,眼下的土地依旧是干枯,刚冒尖的青苗在黄土和荒草间显得微不足道。
羊群已经走远,四姐拍着应东的肩膀道:“放羊去吧,”说完,下山去了。
东山的每个家庭,都要一个放羊的人,像是一种传承,更多的是无奈,如同黄土堆里挤出的树苗一般。干瘪的山坡给不了过多的养分,只能长成榆树或者柳树的模样,春夏焕发着青春,秋冬则像是一捆干柴。或许会被一把阴火烧去枝干,根部重新冒出的青苗,继续努力长成榆树或柳树的模样。
东山太大,放羊是孤独的。
春天的东山很忙碌,四姐和燕燕春耕的季节都呆在胡麻沟,沟畔最后的几亩地撒上种子后,才匆匆的回家去了。
四姐在走的时候,柳大叫住她,让她打听着谁家有好姑娘,可以给柳应东张罗婚事了。
四姐前脚刚走,三姐又来了。
东山的三个姐姐这一年,来娘家很频繁,匆匆忙忙的,忙完这头又赶着回家去。穆母起初还和颜悦色的让别来了,后来开始面有愠色,看着女儿来了娘家,径直拿着镰刀去田地,嘴里还会唠叨几句。但是三个姐姐自顾自的就来了,于是母亲也不言语了,叮嘱应东去买菜买肉,自己也忙跟着女儿去了地里。
这一年柳应东没有觉察到累,决心能驱走懒惰和疲劳一般,应东甚至没有念书时候的那种对田地的排斥。早上跟着母亲姐姐下田地,下午拿着大矿灯赶着羊群出门,直到半夜才回家。
日子单调了,就会过得很快,像极了学校生活。
那年秋天,父亲说要卖掉羊群!
柳大解下头羊的脖铃,看着一只只羊走出圈门,走出了院子,消失在眼前。风又吹痛了腿上的伤,一阵阵的往心里钻的。
院子里有铃铛作响,那是柳应东赶着骡子驮水,叮叮当当,走进院子,卸下两个大水桶,倒进水缸,又要开始沟里继续驮水。
柳大看着柳应东已经没有学生时候的皙白,从头到尾都是黑黝黝的将近二十岁的庄稼汉,眉宇间却是装出来的成熟与混蛋模样儿,咧着嘴里的白牙,忙的满头大汗。
“在这儿盖两间红瓦房。”
柳大指着空落落的院子,差两间屋舍,也差两三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