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忆（三）

你不知道，当他一睁眼看到我的的时候，嘴角的微笑可以看出他是何等的欣喜，他的眼睛里甚至还闪烁着泪光，我能从他的欣喜中感受到平时的他有何等的寂寞。可是他从不肯说，只是默默的忍受一切，这个男人，生活中再大的困难都未将他压倒，而唯一能震动他的、伤害他的只有他最爱的人罢了。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欣喜并未持续很长的时间，没过多久，他就看着我突然又沉默了下来，什么也不肯说，坚持要我马上回到美国，以后不要再回港都了。我能从他闪躲的眼神中看出他一定有事情在瞒着我，但是无论我如何的询问，他始终沉默着，只是一再要求我马上回到美国，并告诉我，他在我的账户上存上了足够的金额，只要我不胡乱挥霍的话，里面的钱可以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那一刻，我真的忍不住想告诉他我在逃离美国的那一夜所看到的情景，可是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他，从他的言语中能感觉到他依旧对母亲抱有幻想，我终究不忍心，不忍心打破他的美梦，不忍心去做那个恶人，还是未将那些丑恶的事情、丑陋的画面一一托出，只能把这些事情深深的埋在心底，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秘密。我只是用坚决的语气告诉他，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一味地依从他们的命令，我有自己的思想，有权为自己做任何决定。我告诉他我不会再回美国了，我一定要留在港都，守着他，守着我们的家。我不想有一天他突然不在了，我再去后悔，我不想自己的人生充满遗憾，总之，无论他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他。可能是他看到我的坚决，最终还是将一切和盘托出。港都大多数的集团都是家族企业，丹氏也一样，而家族企业都有一个通病，也可以说是弊端，大多的重要职位都是由自家人把守。可是到了后期的时候，公司需要成长，而那些人大都为了自己的私利，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利益都可以为某个职位争得头破血流，根本顾不上公司的长远利益，何况是发展了。都说褒姒误国，而我的母亲也不遑多让，当初爸爸在公司初掌权的时候，就已经把公司里那些碌碌无为的亲戚以及‘蛀虫’一一踢出了公司，大都让他们早些退休，只是拿着股份吃些分红罢了，而那些人面对自己的无能或错误，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被逼出了公司。所以那些人全都睁大眼睛想要挑出爸爸的错误，而母亲却亲手把这个错误送到了大家面前。在奶奶被爸爸送到了二叔家的时候，她从没想着去阻止，只是想着这个家以后总算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她再也不用听奶奶的唠叨，不用看奶奶的脸色了，可是她从没想过爸爸在背后为她做了些什么？‘不孝’，多大的一个锅，尽管奶奶特别的生爸爸的气，可是为了爸爸的名声，她依旧对外解释是她自己不想在老宅住了，想和二叔住，一切都与爸爸无关。可是家里有老人，却不住在老宅，不跟掌门人住在一起，这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啊！况且大家都还睁大眼睛寻爸爸的错误呢？现在摆明送在眼前的瓜，不吃才是真正的傻瓜呢！不管和爸爸有没有关系，大家都一口咬定是母亲挑唆爸爸把奶奶送走，那个女人不仅从不参加家族聚会，目无尊长，现在还把奶奶赶出了家，她不配为长媳！一定要爸爸休了她！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平息大家的怒火，也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更为了让自己安心，爸爸不再坚持自己的原则，同意他们安插人手到公司。可是一步错，步步错，从那儿开始爸爸就整天为了那些‘德不配位’的人收拾烂摊子、‘擦屁股’。也从那儿开始，爸爸为了那些破事都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哪儿还有时间去顾忌母亲的小心思？因为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陪母亲，在母亲的一次又一次指纹中沉默着，他在母亲的眼里就成了一个汲汲营营、无利不起早的奸诈小人！可是那些人到了公司，真的就像是敌对公司派来的奸细，除了一次次去努力破坏公司的现有秩序，一次次挑战爸爸的底线，从未为公司争取来一丝一毫的利益。当爸爸的忍耐力到达底线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要将那些人给一锅端了，不再让他们上蹿下跳的做跳梁小丑。母亲又为我是否继承公司与他吵闹，终究是母亲赢了，爸爸不再勉强我继承祖业。那他再将那些人撵出公司不就是枉做小人吗？公司最终不还是交还到他们的手里吗？他还是心软了，尝试着去挽救那些人，想从他们之间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可是对于那些冥顽不灵的人而言，他的心慈手软只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那些人终究还是生生拖垮了公司。我刚回到港都的时候，正是公司即将宣布破产的前夕，爸爸的心血终究还是被那些人给糟蹋了，因此，爸爸才气的得了脑血栓住院了。为了我不受这次破产风波的影响，他住院的时候，即使身边没有一个人，依旧不愿意把消息告诉我，他担心我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回港都，到时候受到破产影响的员工和股东可能不会放过我。可是没想到我还是回来了，打破了他原有的计划。我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爸爸，他为了我将来能衣食无忧，宁肯背负着‘老赖’的罪名，为了我打破他一直以来负责任的原则，为了我一力去承担并不是他的错误。我哭着告诉他我不会走的，无论如何我也要陪着他，二十一年了，我一直都是在他的呵护下成长，他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而我却从未为他做过什么，所以即使他一再要求我马上离开港都，我还是坚持留在他的身边。我不想他临了了，还要面临被捕的局面，他已经老了，没必要再为了我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