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上午11点钟,永阳县最大的批发市场,专门负责屠宰的快刀刘店铺前。
此时一如年前般人群涌动,只是诡异地是,哪怕门前已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拥挤时发出的脚步、推搡摩擦声,竟没有一丝的嘈杂。
场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毅然成了众人的焦点,而主家快刀刘却怔怔地呆立在旁,脸上的泪水在寒风下已是结了薄薄的冰。
面对此般诡异情景,关生无心理会,嘴里不断低吟浅唱,手中的动作也是接连不停,哪怕手上已然沾满了黑狗血。
这种诡异场景足足维持了五六分钟的时间,这才见那少年逐渐停止了吟唱,锁头上早已涂满狗血,挥动的手指也渐渐停了下来。
在结束的一瞬,关生眼疾手快,一只手把张开了一条缝隙的狗嘴掰开,另一手快速把锁头塞进狗嘴中,随即用力把狗嘴合上,手指沾了些黑狗血,虚空又画了两下,这才涂抹在狗嘴的咬合处。
众人看到这里不仅大为疑惑,把锁头塞进去也就是了,为何还拿狗血糊缝,再说狗血又怎么能够粘的上呢。
就在众人疑惑间,关生握紧的手缓缓松开,之前的缝隙却是不见了,也没有丝毫要挣开的样子,竟然真的被粘上了。
不等一些“见过世面”的人找茬、挑毛病,关生双手猛地伸进血桶中沾了血,随即围着狗脖子画了个大大的圆。
动作并未就此停止,少年顺手抄起旁边的刀,在众人惊呼之中斩了下去,手起刀落间身首异处。
而切口处却是光滑如镜,竟是连一滴鲜血都未流出,诡异之极。
“老板,这狗头我要了。”
深深吐了口气,关生用搌布擦拭着手上的狗血,转过身看向刚才被自己推开的那个屠夫。
然而没等涕泪横流的快刀刘说话,场间顿时哗然一片,满是对关生刚才那一刀的叫好声,不时还有人起哄,让关生再来一次。
关生也不理会众人,只是淡淡地看着快刀刘,等待他的回答。
可此时的快刀刘依旧沉浸在刚才那种神奇繁复的手法中,根本就没有听见对方的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旁边的伙计见老板像是丢了魂一般,忙上前摇晃两下,紧张地喊着老板,这才把快刀刘给喊醒。
缓缓回过神,快刀刘看着跟前的关生,腿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眼疾手快的关生和伙计连忙上前搀扶,这才没有出丑。
“这位小哥,你、你刚才用的,是、是锁魂咒?”
在两人的搀扶下,快刀刘满是激动地看着关生,神色希冀。
“怎么,你也懂这些?”关生疑惑地问道,却也能够感受到快刀刘激动而颤抖的身体。
“真是?”
看到关生再次点头,快刀刘神色更加激动起来,身体颤抖地也越发厉害。
“爸……”
这时快刀刘出去送货的儿子也赶了过来,看到他爸成了这样,满是担忧地跑了过来,眼神不善地看向关生。
“小哥,这锁魂咒,你、你能……”快刀刘推开搀扶自己的儿子,结巴着看向关生,看那表情,真恨不得马上跪下去。
“怎么,你也有用?”关生不解地问道。
锁魂咒!
顾名思义,这就是一个利用咒术来禁锢灵魂的一套咒法,对生人和阴魂都没用,只对那些处于生死之间的灵魂管用,是一种很鸡肋的咒法。
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快刀刘连忙喊上儿子,神色恭敬地把关生请进了店里,多次叮嘱伙计看好摊子,没有他的话,那只黑狗谁也不许动。
进到店里内间,快刀刘让儿子赶紧去烧水给关生清洗,自己又去找了私藏很久的好茶。
待一切做完,相继落座,快刀刘这才叹了口气。
“不瞒关小哥……”
“刘老板这称呼,我可承受不起,你还是叫我关生好了,关老板也可以。”关生苦笑着说道。
“那好,关老板。”
快刀刘点点头,说道:“以前我爹其实也是会锁魂咒的,说是等我长大了,接了家里的生意也是要传给我的。只是有一年,我爹接了个活,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劫匪,不禁身上的钱货没了,就连命也丢了。”
“嗯,那些年治安不如现在,这种事也时常发生。”关生点点头,之前的记忆里确实听过这样的事,不足为奇。
“只是这么一来,原本口口相传的锁魂咒便断了,至此也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快刀刘叹了口气,恨己不争地说道:“当时也怪我年轻气盛,非要闯什么天下,这才误了正事。”
“不瞒你说。我们家祖上也是有着自己的特殊营生,专门为那些达官贵人送些未得超脱的血祭。再让主家办超度道场。这样不仅帮了那些下辈子还要受苦、沦为牲畜的亡魂,也给那些贵人积德福报的机会。自从断了传承,便算是断了这门手艺,长久以往,毁了家门声誉不说,却也是少了条教化积德的道路。”
“牲畜一道本就轮世受苦,偿还业障,你们使他人为其超度,却也是件好事。”关生点点头,也明白了快刀刘的意思,微笑着说道:“这件事好说,教导你们学此咒超度积德,我也是沾了因果的,算不得什么坏事。只是今天有些不方便,不如改天等你们有时间了,可以去店里找我,怎么样?”
“谢谢关老板!”
听了关生这话,快刀刘也是高兴不已,起身便要叩谢,关生哪里受得起这一拜,连忙起身相扶,好说歹说才让快刀刘罢休。
旁边快刀刘的儿子刘高峰也是一阵激动,连连躬身致谢,并说之后有事只管言语之类的话。
等关生再次回到王汉店铺时,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后面还有两人推着小车。而那个黑狗头就在其中,是关生花了两百块钱买的。
这钱快刀刘起初说什么也是不肯收的,还说要把整条狗给关生送到店里。关生又是一番苦劝,最终留了两百块,就这样人家还送了半煽牛肉给他,最终关生无奈,哭笑不得的收了。
等得焦急的王汉看到关生回来也是一喜,却不知期间发生的事,帮着把东西搬到了车上,这才驾车送关生回去。
途中,王汉带着关生先去银行取钱,补足了货款,这才把关生给送回去。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王汉从怀里拿出一条烟,硬是塞给了关生,拒绝都拒绝不了。
看着兴高采烈地离开的王汉,关生也不由摇头苦笑,这人还真实在啊。
回到店里,关生也开始忙了起来。
从楼道下面的仓库里翻出那口生锈的大铁锅,关生开始烧水刷锅,期间又要把各种需要的大小料进行区分。又把购买的油给炼了,也趁着这工夫,关生把快刀刘给的半煽牛肉切了。
等一切准备完,已是晚上八九点钟,后面的炒料也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行,今天已是累的不行,活是干不完了。
不过好在今天炮哥那里是开着门的,关生洗了洗,晚饭就打算在他那解决了。
川菜的味道还是很对关生口味的,前世他就没少吃,虽然修行者忌讳贪恋口舌之欲,可关生却一直没怎么理会过。
进了门,里面有几桌人还在喝酒,炮哥竟也一个人坐在那里独饮,还有两个下酒菜。
见关生进来,作为老邻居的炮哥笑着把关生拉了过去,也不等关生客气,就直接给他满上一杯,说是托朋友从老家带的自酿酒。
都是熟人,关生也不客气,举起杯浅尝一口,酒一入口满齿溢香,酒味醇厚带着丝丝甘甜,流淌入喉犹如滚烫红流,一路而下入肚肠,浑身一阵舒畅。
的确好酒!
对面炮哥看着关生眯眼品酒的享受模样,也是一怔,心想这小子不是不会喝酒吗?去年可是劝了好多次都不喝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啊……”
一口酒下肚,关生长长舒了口气,面色已显红润,嘴里却是不住地赞叹:“你这酒藏得年头可是不少了。”
“瞧你说的,咱能喝那些勾兑的?”炮哥自是得意的说道。
“炮哥,来点干的,兄弟可还没吃饭呢。”关生撇撇嘴,可看不得炮哥那得意的样,直接把他赶到厨房给自己炒了个蛋炒饭。
饭一上桌,关生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就着炮哥之前的下酒菜,如风卷残云,一盘米饭很快就见了底,下酒菜也被吃了个七七八八。
炮哥早就看傻了眼,嘴里嘀咕道:“我擦,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啊!”
“咯……”
拍了拍有些鼓胀的肚子,关生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向炮哥竖了竖大拇指,“手艺不错。”
“我说你小子昨天就回来了,今天还关了一天的门。也不知道开门做生意,要是钱多的没出花了,就把刚才的账结了。”炮哥没理会关生的赞美,直接抱怨起来,他也知道关生现在的处境,再说如今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今天也没闲着,去市场进货了,这不刚忙完。”
随后,关生把要开板面馆的事给炮哥讲了,“主食样数太多,也有些累,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再说咱们这一片也没有干这个的,咱还是独一份,只要把口味整好了,不愁挣不到钱。”
“经济实惠,好吃不贵,这想法确实不错。”
走过南闯过北的炮哥也是见过世面的,对于徽州的板面也多少有些了解,对关生做这方面生意的事倒也不反对。不过,炮哥毕竟经验老道些,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只是,这种买卖你也清楚,一旦有了开端,后面必定会有很多人上手,很难霸占一片的。”
关生听了这话却也是嘿嘿一笑,再加上酒劲儿这么一顶,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想法。
“一碗面,六块钱是它,六千块也是它,不急,大头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