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瞿南召开一个会。他把招商小分队的分成两组，让他们先按事先商量的方案去跑。什么时候谈的有点眉目了，他再去。柳世银遇见他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说：“蛮有领导艺术的吗。”瞿南说：“这趟能不能跑个项目来一点数都没有。”
当天下午，在南方活动的第二组打来电话说旅游度假区项目谈得有点眉目，请他出马。开发区南边有个人工湖，湖边有个不大的宾馆。这次开发区把它作为一个项目拿出来招商，准备开发成一个旅游度假区。对方事先已经对项目进行了实地考察，这次如果双方条件谈得拢，这事就算定下了来了。
瞿南叫人买了当天下午的飞机票，带上两个人就出发了。一出候机楼，开发区招商的卞局长和几个人就在门口等着了。见了面，还没等卞局长介绍，一边站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人就热情地迎上来，自我介绍说：“是瞿主任吧，久仰、久仰啊，我姓姜。”
瞿南知道这就是姜老板了。姜老板恭恭敬敬地把他让进车里，关上车门才从另一侧上车。几辆车子沿着一条宽敞的大路开了一阵，就拐进了一条林荫山路，又向前开了一阵进了一片掩映在团团树影下的建筑群中。瞿南借着灯光看这是一个叫什么的别墅酒店。进了酒店，姜老板让大家先到房间略作休息。他客气地陪瞿南乘电梯来到二楼，服务员打开门。瞿南进去一看见，这是一个豪华大套间。他连忙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卞局长悄声说：“换个标准间就行了，这么大的房间住到半夜一睁眼空荡荡的怪吓人的。”
卞局长迟疑了一下。姜老板走上来拉住他的胳膊说：“给我个面子吗。这酒店有我一半的股份，只要瞿主任住得舒心，我就舒心了。”瞿南知道，按照惯例，他们出来招商都是对方接待，而对方去了他们那儿，一切也都由他们负责。其实这出差住宿上的问题，上面是一清二楚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遮遮掩掩。要是照财政的规定，就是他这个级别的人出差满大街找，也很难找到一个价格合适的酒店。好在地方上灵活掌握，一般头头脑脑出差，哪有不住豪华大酒店的，只是在开发票时稍作处理就行了。瞿南见姜老板执意这样，也就作罢。
吃晚餐时，姜老板用了酒店最好的厨师，上了好几道瞿南第一次见过的海鲜。每一道菜都由一名穿着一件双肩如弯月耸起，墨绿底色外缀红、黄牡丹长裙的女子介绍一番。水晶灯光一照，黄灿灿的镀金餐具不停地折射出虚幻光线，陪同的人边咀嚼着自己盘中的东西边观察着瞿南和姜老板的表情，每当他们俩人举杯或是大笑时，其他人也跟着举酒杯或发出笑声。
吃过饭，姜老板似乎早已经安排好了，他悄悄对瞿南说：“我这温泉可是自然的，洗一下把？这的浴妹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他人有我手下安排，你就放心了。”“浴妹”，他以前就听人说过。她们和普通的“小姐”不一样，可荤可素。据说，“浴妹”大都会引导你玩“素”的，让男人的荷尔蒙像拉开的弓，引而不发，始终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是“浴妹”的服务特色。
“浴妹”也会从一个男人的举动上判断他的品味、爱好、性格，甚至职业和收入。一个男人一旦与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性感女子独处，莫管他平日里西装革履，是个翩翩君子，还是沉默寡言，见谁都低三下四，是个懦夫，对这女子的举手投足和说话立马让他原形毕露。凡是腰包里有几个钱的，或是在什么地方管点人、管点事的，大都有几个或主动送上门，或以名利为引子勾搭上的“相好”。这类人到这来往往是想换个胃口，他们大都用把玩和鉴赏的态度对待“浴妹”，而那些东跑西颠的商人和匆匆过客则更多贪图的是肉欲。
“浴妹”是从客人一进入专门的浴房就开始服务了。等你洗浴好了，她们会披着浴衣动手给烧一个两个拿手的菜，再根据客人的爱好端来酒、泡好茶，有的还能即兴弹上一曲，或唱上一曲。你可以选择和“浴妹”待一天，也可以是几小时。这都取决于你的心境、“浴妹”的心境和你口袋中的钞票。据说，有的客人与“‘浴女”有了感情，便离开这儿悄悄地另筑香室了。
瞿南暗自笑了一下，很干脆地说：“这事就免了吧。咱明天还要谈正事呢。我手下的人呢，也都累了，早一点休息吧。”回到房间，瞿南给同来的小李打了个电话，让他睡在自已的套间。他微笑地问：“小李，晚上睡觉沉不沉啊？”小李是灵醒人，他跟瞿南出过好几次差，知道他的意思，就大声地说：“灵着呢，老鼠放个屁都能听见。”
第二天大早，瞿南就起来，直到他拉门出去，小李还在呼呼大睡。瞿南笑了一下，轻轻地关上门，沿着一条两边长着高高棕棕榈的小径，穿过一个绿茵茵的大草坪，来到一个人工湖边。湖面不大，但是湖边翠柳依依，水中浮莲点点，散发着清香。瞿南活动了一下胳膊，舒了一口气，脱口说：“还真是个好地方啊。”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姜老板的笑声。“这么早就出来，好习惯啊，瞿主任。”瞿南心中诧异，这是巧合，还是什么？姜老板大概看出了他脸上的微妙表情，就笑着说：“我起得早，就像树上的鸟，一见光线就抖抖翅膀飞起来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俩人沿着湖岸边走边聊。瞿南好奇地问：“姜老板做得这么大，真让我们敬佩呀？有什么诀窍吗？我们也取点真经回去。”姜老板干咳了两声笑着说：“哪有什么真经啊，恐怕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了。我是个不怕死的胆大鬼啊，初中毕业就闲呆在家里。我们这山多地少，有点力气的都结伙跑出去打工了。我个子小没人要，自己赊了些甘蔗上街卖。有一天收工早，就跑到对面山上去玩。山顶上有几排房子荒在那了。房子的门窗早都被人偷干净了，犄角旮旯成了野猫、野狗睡觉生崽的窝。我也不知是哪个筋动了一下，突发灵感打了这房子的主意。接下来，托了一圈子人找到房主人要租下这房子。人家一听高兴地以为遇上了傻子，啥钱都不要，就一条你住那就行。我卖甘蔗每天要从家骑两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正愁没地方呆呢，就约了几个朋友打扫了一间屋子，支上一张床，把这当家了。晚上没事就约几个混混上山喝酒神侃。还真侃出钱了，那钱多的时候就像印钞机往出吐钱，我数的都手发抖了。”说到这，他突然收住不说了。瞿南笑了笑说：“姜老板，我正听得入神，你不会下回分解吧。”
姜老板用手摸了一下梳得光溜溜大背头，又接着说：“这钱呢，哎，都是人家自愿送来的。那几个小混混说，咱闲着也是闲着，得想点辙赚钱。我们自己动手修房子，开始办旅社，住一个晚上才收几元钱。那些到南方做生意的、打工的、旅游都往这挤。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悄悄地找了几个..来，这下生意火爆了。每天都有几十个小姐涌过来，钱就是这么来的。”
瞿南停下步子朝他打量了一下。姜老板连忙说：“说多了，说多了。这事都过去好多年了。我呢，也早都脱开了，也幸亏脱得早，要么就栽进去了。”
瞿南朝远处的蓝天望了望，想说什么却没说。这时，姜老板手下的人来叫吃饭，瞿南便随着他们走进了餐厅。吃过饭，各自回房间稍作休息。瞿南叫小李喊来了招商局的卞局长，本来，他昨晚想找卞局长一聊，可吃过饭时间太晚就改到这会儿。卞局长进屋后，瞿南先问了一下他们这几天的活动情况，接着说：“等会儿咋谈呢？这姜老板的底牌你摸不摸？”
卞局长笑笑说：“这人是个太极高手，外表大大咧咧，可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是个生意精。上次他去开发区，正赶上省里开会，余书记和柳主任都不在，我陪他跑的。他对这个项目挺感兴趣的，可谈到具体问题总是兜圈子。不过，跟我一道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会计出身，一个是个律师，合同关是会把好的。”
瞿南沉思了一下说：“合同是要把好关的，但问题不在这。这个项目推出来时，我们议过，地价要按商业用地算。当然，我们希望抬得越高越好，还得赔偿原承包人鱼苗损失、农户庄稼损失，再就是合同里一定要写明这块地只能搞旅游，不能搞其他开发，以免这儿会拿了地，捂热了再倒腾出来干别的。”
果然，姜老板老道精明，谈合同时，绕了一个大圈子，瞿南才算听明白，他是想以零地价把近千亩的湖面及周边地块拿手下，唯一出资的就是收购湖边的那栋宾馆，价格还压得特别低。瞿南心想越是这样越不能急，你急了，对方就晓得你急于脱手，倒不如放放再说，想到这，他品了一口茶缓缓地说：“姜老板，这开发区的摊子才铺开，往后要越弄越大，这找我们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眼下，这块地是偏了一点，可它地处公路、铁路的交汇点，又紧邻在建的机场，是块宝地啊。姜老板是慧眼识金，我们也是友情为重，讲个先来后到，要不是看姜老板的面子硬留下来，这块地早被人抢走了。”
姜老板听了这话显得很兴奋，他一副爽快样子地站起来拉着瞿南的手说： “瞿主任，我虽没读过几天书，可也天南海北走了不少地方，你是有情有义之人啊，你这朋友我算交定了。这合同一签，往后可就是一家人了，这样，容我回去再和几个投资股东商量一下。合同呢，也就是个仪式，随时都可以签。”说罢，他便津津乐道地介绍起中午要去品尝海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