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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品酒论风

又是一个下午,瞿南在办公室随手翻着报纸,传达室来电话,说是外面有人找,问他接不电话。瞿南知道,凡是传达室转来的电话,一般都是大院外的人来找他。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说:“接过来吧。”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张从军。瞿南赶忙说:“我到大门去接你。”

来到办室,瞿南兴奋地说:“看你一脸得意样,估计是来请我喝喜酒的吧。”张从军一愣,转而哈哈笑着说:“就是不一样,市委干部的消息就是灵,我原以为这等小事你是不会知道的。”“婚姻大事岂是小事,只不过你一结婚,我们这帮人中就又少一个光棍。”听到这,张从军又是一阵大笑,瞿南忙抬头朝窗处看了看。“你再莫笑了,再笑虽说引不来狼,可就把领导引来了。”

张从军止住笑,喝了一口水说:“还是我对了,你真是不我知道我今儿是为啥来的。你是大文人,我今天是专门来讨教你的,凭我们的交情,你不会装模作样地让我三顾茅庐吧。”“我连啥事都猜不准,还值得你三顾茅庐。”说罢,瞿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倒是快说,哈事吗?还像个当过兵的?”又是一阵大笑,但是这次张从军压住了声响。“我当官了。”张从军喝了口水,把前些天的事对瞿南说了一遍。

自从县里工作组进驻酒厂,就像躲在房檐下的马窝蜂窝被人拿竹杆捅了一下,多年积累下的矛盾一下子爆发出来。有写告状信的,有找工作组反应情况的,一时改制根本没法进行。这时,冯厂长才醒悟过来,赶忙四处打点,可酒厂的局面已经变得不可收拾,就连他多次去府上“拜访“过的邵县长也开始回避他。这邵县长外表看似粗放,可心里有数。他知道做事要留一手,不仅因为他是初来乍到,而且根据他的判断这酒厂的水很深,弄不好自己会陷进去。况且,余书记是从县里一步步干上去的,眼看着酒厂快要翻船,却没有一点上火着急保驾的意思,自己再傻也不能“拿头往胶锅里钻”。所以,他对冯厂长的态度是只要保住他本人不出大事就行了。至于酒厂的事那就顺其自然,走哪一步算哪一步。可事情并没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不知道得了哪一位高人的指点,冯厂长突然主动到工作组交了一封辞职书,还没等上面人找他谈话,他就把自己消失了。有人说他跑到广东做生意去了,甚至有人说,他有经济问题自杀了。

酒厂一时更乱了,车间上班时竟然空无一人。县里为此召开了专门会议,要求酒厂必须迅速恢复生产,并责成邵县长全权负责,先把厂里的班子选好,至于其它方面的事以后再说。邵县长立刻就明白,前边两句是白话,关键是后面一句话。这不明摆着吗,酒厂的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搞了。这摊子让谁收拾呢,原来厂里几个副职窝里斗,群众威信也差,看来他们几个是不能考虑的,于是,张从军便跳到了他的头脑。他认为,张从军是个谁都能接受的人,提拔了他这么一个起点低的人,他自然会心存感激,有所表示的,再加上他爸是县里的老人,自己不仅扶起来一个厂长,也在县里的老人中有了根基。提出张从军作为人选,厂里到没有太多声音反对,可余书记的态度并不坚决,他沉思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那就先让他试试吧。”

这样,厂里召开职工大会时宣布张从军为副厂长,主持工作。散会后,邵县长对张从军说:“啥都不说了,你好好干。你当厂长,当然了,是组织的培养和群众的支持。我吗,也就是稍微推了一下。后边的事吗,你悟性高,也见得多,不用我教你都知道该做啥。”张从军连忙说:“全靠组织信任,你可不是稍微推了一把,而全力拉了一把,我真不如何感谢才好。”邵县长笑笑说:“你路还长着哩,还有发展空间,下一步还要培养你哩,心中可要有数啊。”

张从军上任后,首先想到一个人就是瞿南。他想让瞿南给他出主意。一帮同学中也只有瞿南,他才觉得放心,敢向他说点心里话。

瞿南听了他的这番话,在屋里走了几步,又朝他看了一眼说:“这一下步怎么弄咱先不去管它,只说眼前。你既然干了,就得干出个样子。”“先说那酒的名子就要改,渭河大曲,这酒名就是给爷辈人喝的。黄河九曲十八弯是岁月的沧桑。‘曲’虽说是酒引子,可老这么叫就是隔年的谷子陈了。就说女人养个娃还得给起个好名子,都说娃的出息是给叫出来了,打小叫娃‘搅团’,长大一定是个糊涂蛋。再说,现在搞企业,做买卖的哪个喜欢‘曲’呢,不都是想一撅头下去就挖个金娃娃吗?”

“那叫啥呢?”张从军一脸的茫然。“我到是莫想好,不过这舞文弄墨讲的是个缘。缘份未到,任凭你搜肠刮肚,苦思冥想那几字就是躲藏着不见你;缘份到了,就在你出门撒泡尿的功夫,一个传世的名子就蹦出来了。说不准过个几十年,你的孙辈记不得你的大名,只知道你是他祖宗,却记得你某年某月给这酒起了个啥名。文人把这叫灵感,我这会子脑子空空的,啥灵感也没有。不过我给你出个主意。从省上、市里请几个念书的,要有老学究,也要有时髦的,地方就选在西安大雁塔下,搞一个品酒会,让这帮文人往醉里喝,然后给起个名。再弄几个记者给出出镜,这事就算成了。对了,这几天我看报纸,就是那广告,以前不兴这,现在就得广告、广告。”

张从军突然一拍手,从嗓子眼发出一阵笑,笑声一出又连忙拿手捂住嘴。“没白来,我折腾了好几晚上睡不着觉。早知道来找你,我也就少受一点罪了。”俩人正说话当儿,电话响了。瞿南朝他摆摆手,拿起话筒说了起来。放下话筒,他对张从军说:“电话是兴联集团万总打来的,晚上叫我去吃饭。你也别走了,咱俩一道去,他们有车子来接。”“使不得,我这就赶回去,一身的事。”瞿南努努嘴,“你没有那么急,和我一样也没娶个媳妇,回去还不是搂着个枕头睡觉,有啥急的。再说,你今晚不光是陪我,多认识几个朋友说不定哪天还要从人家的庙门过,临时抱佛脚,不如闲时烧柱香。”

瞿南话虽这样说,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层想法。今晚的活动是围着柳秘书转的,自己若不去倒是无意间疏远了别人,若是去了也不见得有谁在意,倒不如把张从军拉去正好说说话,遇到什么事也可以有个托词。

张从军见瞿南坚持不让自己走便说:“也罢,今晚就陪你了。我捎来一箱子酒放在传达室,你就替我们广告一下。”瞿南很爽快地笑了一下。俩人出了大院的门,刚往墙左边一拐,就见得万总已经笑嘻嘻地等在那了。

车子径直朝城外开去,瞿南有些意外地问:“这是去哪?”万总略显神秘地说:“渭水就这么大的地方,李总特意叫换个地方。有一家南方来公司在桃花岭盖了一个桃花山庄,专门做粤菜,咱去尝尝鲜。”瞿南听了一笑,若有所思地问:“可是北巴沟的那个桃花岭?”万总习惯性地拍了一下额头,“我也说不清,说实在的,我也没去过,我们李总和司机小张去过。”

瞿南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桃花岭,桃花岭,这些南方的老板真会选地方。”万总不解地望着瞿南。“那地方以前是乱坟岗,我们当地人都知道,一到晚上谁也不敢去,不过现在可热闹了,不少单位和老板跑那儿去消费。”开车的小张回头说了一句。张从军扑哧一笑说:“我看过一篇文章,把这里说的是天花乱坠,就像世外桃园似的,不愁你不把口袋里的钱往出掏。都说文人心眼多,思维是联想型的,我看并非如此,恐怕是收了那些开发商的好处,才一味闭着眼睛瞎说的。”

瞿南轻声地笑了一下,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物,忽然想起了那年他和陈爱武在县中校园夜色中看到一幕,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红艳艳的桃林,那桃林突然间又变成了红色的人形,追着车子不断地跳跃着。他心头一阵颤抖,连忙用手理了理头发,使劲地咳嗽了一声,顺手推开车窗透了口气。

车子还没到桃花岭,天就暗了下来。张从军指着窗外说:“还真是的,这里蛮像一回事了。”车子停下后,早有兴联集团的两名人员等在那里。万总下车后悄悄对瞿南说我去办点事一会就来,说罢,一转眼就不见了。瞿南他们刚被领进一间大包间,李建国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和他们握手。瞿南环视了一下,没看到柳秘书。李建国客气地招呼大家品茶。少许,就见万总推开大门,柳秘书略显疲惫地走了进来,李建国见状起身招呼他入座。瞿南从万总诡秘的神态上判断柳秘书可能早就到了,也许刚才他和什么妖艳的女子放纵地销魂了一番才把自己弄如此神色疲惫。

大家坐定后,万总是朝李建国看了一眼,便开始介绍客人。大约是李建国在场,一贯嘴巴利索的万总说起话来竟有点嗑巴。一圈介绍过来,李建国优雅地朝大家扫了一眼,望着柳秘书问:“大家喝点什么酒?”柳秘书知道,这是等他说话呢,就摆摆手说:“看大家的意思吧。我呢,除了酒喝啥都行。”这话一出,顿时气氛活跃了起来。李建国又朝瞿南看了一下,嘴角露着笑说:“瞿处长的客人,我的新朋友就是造酒的,大家先喝我备的酒,要是不够就请大家喝张厂长的。”张从军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瞿南心想难怪古人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李建国倒是一个善于周旋、挺能照顾别人情绪的人,这样看起来他还真有两把刷子。”

瞿南两杯酒下肚脸就通红,用酒桌上的行话来说他是能喝酒的,可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属于那种沾酒就醉的人。为这事,他还请教过医生。医生说:“你不如人家能够喝酒是体内消化酶少了,有的人为什么喝酒就像喝水一样,娘胎里就形成了。这种人喝下去的酒进了肚子就像倒进了一个直水管,哗就淌出去了,而你喝下的酒拐了几道弯却出不去,留在胃里、血管里,还直往头上顶,这怎么能不醉呢?”

“多喝几次呢?”瞿南不死心地问。医生笑了,似乎找到了诲人的对像。“那也不行,如果行,办个喝酒培训班,不就个个是海量了。你知道那个有名的和尚将军是个海量,可他当和尚时哪有酒喝呀?喝稀粥都没有,他能喝还不是娘肚子里带来的。”医生突然把话打住问道:“刚才说哪了?”

“说到和尚了”,瞿南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医生也笑了一下,显然对自己的高论很满意。“扯远了,快下班了人少,要么,还真没法给你说清楚。记住能喝酒是基因决定的,一句话,你能酒喝养个女娃也就能喝,十个女娃九个像她爸呢。要是养个男娃嘛,这辈子就不一定了,不过,下辈子一定会养个酒精考验的娃。为啥呢?她妈的酒基因又传给娃了。世界上的事就这么怪,阴阴阳阳,阳阳阴阴。”

瞿南观察过多少次,感觉这话有道理。比如,有的女士大姑娘坐轿头一次上了男人的酒桌,若是遇上这帮人里还有个把君子,或是有个把倾心向着她的人还好,否则,被酒桌上的气氛一薰,再经不住男人轮番的几句话哄,便一仰脖端起酒杯往肚子里灌,男人们就等在那准备看“西湖景”了。可事情大多也怪,除非遇到骨子里轻薄,硬把自己往醉里灌的女人,或是遇酒便醉的,大多数女士都会让男人感到惊讶:“怎么这么能喝?”所以,酒桌上的那句喝酒就怕“扎小辫的”,绝不是哪位高人的妙手偶得,而是千锤百炼得出的真言。

上次喝酒的情形,瞿南不太记得了,但是,今晚他发现李建国喝得特别爽快利落。酒瓶就放在酒桌上,每人面前照例先倒了满满一碗。这碗是陕西耀州产的青花瓷酒碗,被称为“君子酒碗”,其工艺早已失传,后来,在汉中一古墓得一残品,从其落款得知为耀州官窖所烧。于是,有人便找来能工巧匠仿制,但这“君子酒碗”工艺极不易把握,屡试屡败,仅得数件正品,逐渐也就无人再去劳神费力弄这东西了。此物,瞿南以前听别人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便仔细端详起来。酒碗的碗底凸起两条小龙,作二龙戏珠状。这二龙雕造得栩栩如生,拇指大小的珠子光滑浑圆,最为神奇的是此珠与碗托巧妙相连。碗托是特制加厚的,倒进去的酒若是不很快喝完就会被珠子吸进碗托,若是再倒酒时,碗无论怎样放酒都形不成平面。喝酒的人只好认罚,先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这时,原先吸进碗托中的酒又会汨汨地流出来。

李建国见瞿南对酒碗有兴趣,带有一点豪爽,又有一丝醉意地对他说:“君子酒碗送君子,你要是喜欢就留下慢慢玩,也算为它觅得一位知音。说真话,这酒碗是秦总送给我的,我还是第一次用,可我总觉得这是你们文人用的东西,应该物有所归。”说罢,他看了秦总一眼,秦总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瞿南听了这话竟一时语塞,不知怎么说为好。坐在他身边的张从军接过话茬说:“这东西太稀罕了,干脆放在我酒厂,我找人来弄一下,弄出来了,每人送一套,李总的心意大家就都领了。”

李建国夹了口菜放在嘴里,既没有朝张从军看,也没吱声,这倒弄得张从军有些窘迫。虽说大家客客气气,但他心明白,李建国在渭水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也许,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李建国没听清楚;也许这不吱声中就包含对他这番话的某种不满,或对他本人的某种轻视。

瞿南看出张从军的表情,顺手把酒碗端起来说:“世界上啥都是活的,就说这酒碗也是活的,就像玉一样。你别看它不吱声,对你冷冷的,可你一旦和它有了感情,它就会认可你,就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与你心通神通。这叫啥呢?这就叫‘缘’。 缘这个东西太奇妙了,是灵魂上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一旦有‘缘’,那怕是斗转星移,终归会缘缘相聚,缘随心愿的。李总说这是文人用的,那是谦虚,咱就说这企业实际上是最有文化的。机器里出来的东西是果,文化才是因。这酒碗盛的是文化,那电缆包的也是一种文化,而且是一种更高级的现代文化。”

瞿南话音刚落,万总就抢先说:“敬佩,真正的敬佩,啥叫有文化,这才叫有文化。”说着,他端起酒杯说:“来,我敬你一杯。”瞿南饮酒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柳秘书始终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显得心不在焉,而李建国对万总的举动似乎很满意。

瞿南刚用手帕擦了一下嘴,柳秘书侧过身子对着他的耳朵说:“听说在你家乡要搞一个经济开发区,目前是县级,等运作起来再往脸上贴些金粉保不准还能升格呢。”说到着,他突然停住问道:“你处里几个人?”“五个,还有一个挂在外单位。”

“我知道,你就管那几张稿纸、几只笔,点灯熬油爬格子,这活不能弄时间长。我今天说这没啥意思,只是提醒你留个心眼,有机会赶紧抓住落个实惠。”瞿南点了一下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柳秘书见状也把手中的酒碗朝嘴边一放,脖子一扬喝了个干净。

吃完饭,大家还没有离席,万总略显醉意地拱手说:“诸位,李总安排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去歌厅听一会歌。”瞿南回到早已安排好的房间,用手理了下头发对张从军说:“你想弄点啥,去听会歌?”“算了,我看你也不好那口,还是我陪你说说话吧。你给我讲了一下午的高论,我都接受了,我也得给你来点思想工作。”瞿南扑哧一笑说:“我知道你想说啥,娶媳妇,哈哈,咱俩个光棍,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再说了,我记得你比我大一岁呢,先得把你解决了,再说我的事。”“我是个没人看上的人,你可就不同了,爱武不是挺好的吗?有好一阵子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你到底是咋想的吗?”

瞿南叹了气说:“一言难尽,我刚说‘缘’,实际上这个东西太奥妙了。从古至今都多少人想破了这谜,可结果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一个凡人,哪能识得出其中玄机。你我至今形影单调恐怕是缘份未到,缘份一到就水到渠成了。”张从军哈哈一笑:“李建国说你是文化人,我觉得说得对,没那么玄,不就是找个媳妇吗,我回去立马就把媳妇问题解决了,让你知道啥叫军人速度,别那么文绉绉的,把简单问题弄复杂了。”

瞿南看了一下时间说:“咱也别在房间呆着了,估计万总会来找我们的,去散散步,五月的天多舒服啊,我好久不去山里野地了,透透气怎样?”俩人出了山庄大门,果然看见万总匆匆往电梯口走,俩人转身加快步子从侧门向外走去。

桃花山庄就建在桃花岭的山坡下,山坡周边茂密的针叶松和古柏树已经被砍去,种上南方引进的玉兰、樱花、山茶等花卉,开出了一条山路,铺上了凹凸的鹅卵石。俩人沿路走了一阵,前边出现一条岔道。张从军问:“咱往哪走?”瞿南嘿嘿一笑:“我猜你肯定是想往那条没路灯的路上走,这是侦察兵的性格特点。”

“也不见得,大概人类都有这般特点,前边可以看见的东西就失去了神秘感,失去了追求的动力;看不到的呢?反倒刺激你去冒险。” “我看,咱还是顺着这有路灯的道走,说起话来也方便。”瞿南说着顺手拉了一下他。俩人边走边聊,迎面一阵山风拂来,瞿南略显兴奋地问道:“有个黄梅戏电影《严凤英》,你看过?”张从军说:“听说过,没去看,打小我不爱听戏,再说了,那黄梅戏又不是秦腔。”瞿南笑着说:“我想起了严凤英一句唱词,‘那是山里吹来的风’,好长时间没吹这山里的风了。宋玉在《风赋》中说:‘风有雄风、雌风之分’,这五月的风吹在身上就是不一样。

张从军瞅了他一眼问道:“你说这五月的风是啥风,还能比了春风?” 瞿南略显沉思说:“这风也是有生命的,我看这五月的风是少妇之风,春风是少女之风。少女,春心萌动,春情窦开,此风乍暖,却又变幻无常,有时甚至凛冽。对我们这般年龄的人来说,是吹不得了。这五月的风是风韵万般的熟女之风,犹如淳厚的美酒,闻之心旷神怡,饮之回味无穷。这山里的五月之风可就更不同了,此风采山颠之灵气,聚草木之精华,夏蕴冬藏,静如处子,动如雷霆,鬼斧神工,造化万物,可使迷者清醒,能使愚者顿悟,此风可谓是仙风,难怪古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看这乐山者非乐山也,恐怕是喜欢山里的风吧。”

“我看不见得,你大概是被这五月的风一吹,一时春风荡漾,春情萌发,心有所思,想起什么人了,才如此大发感慨吧。”张从军说罢,嘿嘿笑了两声。瞿南若有所思地说:“万物有情,何况人呢,这春天是一个容易让动情的季节。”

俩人沿着弯曲的山路又走了一阵,路灯渐渐稀少,前边变得黑漆漆的。张从军打个哈欠说:“回去吧,时间不早了。”瞿南说:“你这侦察兵还不如我能熬夜。”张从军边走边说:“这倒不是,都是这酒厂没理出个头绪给闹的。”俩人沿着去时的路往回走,快走到岔道口时,张从军隐约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个黑影,他警惕地拉了瞿南一把,悄悄地说:“前边好像有个人。”

瞿南轻轻捅了一下张从军说:“不对啊,要是人怎么一动不动,不会是那什么…,等你吧,你可别钻进桃花岭美女的圈套里去。”张从军摆手示意他不要吱声,俩人壮着胆子继续朝前走,快到跟前时,从黑影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瞿南对着张从军的耳朵说:“桃花岭的鬼故事要再版了。”

张从军又是嘿嘿一笑说:“有我侦察兵在,捉个美女回去做媳妇,也省得打光棍了。”就在俩人快靠近那人时,那人似乎也知道有人过来了,竟然一下了站了起来。因为那人是站在没有路灯的岔路上,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张从军厉声问道:“谁,干什么的?”

那人没吱声,却一瘸一拐地向他们俩走来。等走近,他俩借着淡黄色的灯光看到,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件素雅上衣、肩头挎着小包、手里拎着一只高跟鞋的女子。“你怎么啦?”瞿南用一种关切的语调问。那女子用手指指脚却不说话。瞿南低头一看,那女子一只脚光着。

“你脚受伤了?”瞿南低声问。那女子用手擦一下眼角,点点头。“你家在哪?”张从军也问道。那女子抬起头看了看张从军,却没有回答。张从军觉得那女子有点面熟,似乎在那见过。他和瞿南对视了一下,俩人一时犯难,该怎样帮这女子。一时,黑漆漆山影下笼罩下的三人竟在瞬间静静地对视着。“我猜到你俩想啥了。你俩一看就是干部,长得又面善,把我丢这呢,你俩不敢又不能够。万一我给狼吃了或是给什么坏人害了,你俩可就说不清了。背着我走呢,又怕给自己惹麻烦,怕遇到啥人说不清了,对吧?”

瞿南有些诧异地看了那女子一眼,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从军盯着那女子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这大黑天的,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跑到这山上干啥来了。”“你尽管放开来想,我一个女子在这山坡能干点啥呢。我可不比有些男人,白天人模人样的,一到晚上就尽往人看不见的地方钻,干些心里想着嘴里却不敢说的事。”说罢,她朝瞿南看了一眼:“你俩个大男人大黑天的跑到这干啥?”

还没等瞿南吱声,张从军嘻嘻笑着说:“好厉害的女子啊。怎么样,我俩大男人就好事做到底。正好,我们这有一俩车,把你送回家可以吧?“好啊,我家在渭水。这会说不定我家的人正找我呢。姑娘丢了,这么晚遇到两个好人给送回来,还不知怎么感谢你们呢。”“渭水,你说话的口音怎么一点都不像,不过,看上去是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张从军脱口说到。那女子干脆地说:“别套近乎了,渭水那么大,我可不认识你们。”

瞿南一愣,刚想说什么。张从军朝他看了看,示意他别说话。“你是渭水人,那你知道城北街往左拐的那条路叫啥?”还没等那女子回答,瞿南拉了他一把说:“你还当自己是侦察兵啊?我俩扶这女子到宾馆吧。”

俩人扶着那女子进了宾馆大厅,没等他们说什么,那女子用手理了理头发说:“谢谢你俩了,有缘必有源。吃晚饭时,我就在隔壁包间,你们讲的那段关于缘的话,我都听到了。今晚你俩帮我也算是有缘吧。”说罢,她把脚套进那只拎在手上的鞋中,又摇摇头说:“鞋跟断了,你俩好事做到底扶我去电梯口吧。”她话音刚落,就见李建国扶着一个人匆匆走来,那人的眼睛又红又肿。瞿南一看这人是刚一起吃饭的秦总。李建国一见他俩表情略显尴尬,他抢着说:“秦总刚才在洗手间不小心滑到了,我送他到医院看看。说罢,他朝那女子看了一眼,那女子脸上的表情飞速地变化了一下。

送走那女子,瞿南心中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他对张从军说:“这女子怎么见到李建国表情有点怪怪的。”张从军说:“是有点怪。”俩人说着话就进了房间,刚坐下没多久,李建国就敲门进来了。他表情轻松地说:“我让万总送秦总去医院了,这会茶都摆好了,去品品茗,听听音乐。”瞿南笑着说:“好,这就去。”

李建国走后,张从军神秘一笑说:“今晚有敌情,我给你推理一下。”瞿南笑着说:“得让你过把瘾。”张从军说:“李建国刚才要是不来,我这推理的链条就接不上,他一来链子就齐了。”瞿南认真地问:“为啥?”张从军一笑说:“我记得李建国说他当过两年兵,这就是当普通兵和当侦察兵的区别。他是来察看我俩表情的,为啥呢?因为,他在大厅撞见我俩和那女子说话,他很担心那女子对我们说了些什么,所以他本来是要送秦总去医院却突然返回了。刚才,他肯定和那女子谈了些什么,为了证明那女子的话,他才来我们房间的。”瞿南问:“你怎么知道他和那女子谈了些什么?”

张从军哈哈一笑说:“他进来时,我注意到他脸上的肌肉是由里向外地放松,而不是装出来的,这就说明那女子讲的话让他放了心。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想到我们这察看一下,这就是心理学上的比较求证法。”瞿南又问:“他担心那女子说了些什么呢?”张从军一笑说:“我告诉你,今晚喝酒后,秦总突然遇到了那女子,他俩以前肯定见过。他邀请那女子跟他出去散步,这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俩人沿着山间小路走了一阵,那秦总被春风一吹,心猿意马地把持不住了。他先是用语言挑逗她,接着就想用强力制服她。你没发现那女子是一个外柔内刚、敢做敢为的人吗?她脱下高跟鞋狠狠打了一下秦总。”瞿南想了想说:“不对呀,这是犯罪呀。如果这样,她当时就对我们说了,这秦总也就不可能这么逍遥自在了。”张从军一笑说:“这就是我的高明有之处,这女子与李建国的关系不一般,她唯李建国的马首是瞻,她知道李建国与那姓秦的关系不错,所以没有声张。”瞿南沉默了片刻,拍了拍张从军的肩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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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滴眼泪一步一坠祭奠着爱情的滋味说了笑着面对却犯下了伤心的罪我埋下这七滴眼泪细数丰碑我留下的不全是伤悲原来最后一滴是爱上你从不后悔七滴眼泪一步一坠祭奠着爱情的滋味说了笑着面对却犯下了伤心的罪我埋下这七滴眼泪细数丰碑我留下的不全是伤悲原来最后一滴是爱上你从不后悔原来最后一滴泪是爱上你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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