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看一眼，集体咬舌自尽。
辰枫哀叹一声，转身跃下角楼，先去看常五爷。
常五爷已死，苏慕瑶正蹲在他身旁查验伤口。
看到辰枫鞋底，苏慕瑶抬头看了辰枫一眼，掏出拍子盖在常五爷脸上。
“才分开一会儿，他就死在了自家门前。”辰枫看着‘蓦回头客栈’的院门，唏嘘不已。
苏慕瑶道：“他不是常五爷。”
“不是？”辰枫揭开帕子仔细一看，马上发现了破绽。
他伸手在尸体耳后一摸，用力一扯，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那他是谁？”辰枫指着这个陌生男人问苏慕瑶。
苏慕瑶扯过辰枫手里的帕子，重新盖上，幽幽道：“一笑堂六安分号的坐堂大夫。”
“难道这里，这里也……”
辰枫没问出口的话，苏慕瑶抢先回答到：“是的，一笑堂六安分号也被灭门了。六个坐诊大夫，八十一个弟子，二十四个药童。”
“我好怕！”苏慕瑶婴宁一声，破天荒地叫了辰枫一声“辰大哥”，扑入辰枫怀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辰枫抬起手，想将她拉开，顿了顿，没忍心。
这种被人灭门的恐惧和愤懑心境，辰枫感同身受，也非常能理解。
可是，一笑堂六安分号的坐堂郎中，为什么要带着‘蓦回头客栈’账房先生的人皮面具？
一个郎中和一个江湖人有什么必然联系？
霓天教三圣女的秘杀任务是常五爷还是一笑堂的郎中？
“自古邪不压正”辰枫抬眼望着角楼上挂着的三人，轻轻地拍了拍苏慕瑶的肩背，柔声安慰：“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当前我们得先离开这儿。”
苏慕瑶深吸一口气，离开辰枫胸前：“这一路只怕不会顺利，我潜进一笑堂拿了些药。你快去买棺材，我先回去给他做防腐，你回来时顺路买辆车，好拉棺材。”
辰枫道：“我先送你回客栈，再出来办这两件事。”
苏慕瑶点头同意。
两人穿过马路，进了客栈。
刚进客栈，辰枫耳边传来一声特别特轻，别轻的冷‘哼’声。
辰枫抬头四望。
苏慕瑶双臂抱着辰枫的胳膊，边拽他边道：“辰大哥，我心里特别不安，总感觉要出事，你说我弟弟他会不会？……”
“不会！瑾兄弟吉人天相，不会的。”辰枫把苏慕瑶送回东小院。
再出来时，故意走的大堂，问大堂里忙活的尚七：“常先生可醒？”
“四更天才睡，怎会这么早来。”尚四指挥尚七去打水，自己抢到辰枫面前，微笑道：“贵客要想找我家先生聊天，晚点再来。”
辰枫连道几个“好”，步出大堂。
尚四赶上来，叫住辰枫：“我家先生说，燕王吩咐买的棺材，已经备好了，正在运来的路上，您不用再去买了。”
“让他留着自个用，我不稀罕。”辰枫一卷袖袍，大步而去。
辰枫走过几条街，找到棺材铺，翻墙进入，将棺材铺老板从被窝里拉出来，买棺材。
老板哭丧着脸道：“现在工人还没来，就算我卖给你棺材，也没人给你送啊。”
辰枫道：“你只管帮我挑口上好的棺木，至于怎么运回去，老板你就别操心了。”
“话说前头，你自己运也是不讲价的。”棺材铺老板挑了一口上好的红木棺给辰枫。
辰枫付过银子，左手扶棺盖，右手搂棺底，轻轻一用力，抗起来便往门外走。
“大侠，神力啊！”棺材铺老板屁颠屁颠跑去给辰枫开门，弓腰弯背亲自送出门。
天麻麻亮，乌云散去一些，沿街的店铺有的已经陆续开门。
辰枫扛着棺材信步走在街上，脑子里想的是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假常五爷，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苏笑天不是苏笑天。”
什么叫，苏笑天不是苏笑天？
现在的江湖人都魔怔了吗？
说个话都颠三倒四说不清。
子母银蛇令明明就是子母刀、银蛇九环鞭和黄金令，偏要说在我手中？
这些东西全都和北元有关，难道朱重八知道自己没有死？
难道这一切，又都是朱重八设的局？
辰枫就这样扛着棺材穿过半个六安州，想起苏慕瑶要他买辆车拉棺材，他又扛着棺材走到马车行。
回到客栈，天已经大亮。
梅霜雪和江流儿已经换上孝服，花昔和法仁也都起来了。
“他俩咋也起来了呢？”辰枫把棺材搬进院子，梅霜雪迎了上来。
苏慕瑶：“这里不安全，他俩也得走，到了庐州再安排他俩吧。”
梅霜雪见辰枫给柯正谏买了上好的红木馆，感激涕零，当下跪下磕头：“先生如此恩情，小弟无以为报，小弟替八卦门的师兄弟们给先生叩头了。”
说着又去拉江流儿。
“杜前辈和赢前辈对我辰枫有救命之恩，我没能救下柯师兄愧疚难安，怎能受梅师兄如此大礼。”辰枫一把拉起来梅霜雪。
江流儿转个身，对着门口叫了一声：“姐姐”
“她还敢来？”梅霜雪抓起八卦刀冲出院门外。
辰枫的速度更快，身形一闪出了院门。
可是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孩子喊句姐姐，你们就激动成这样？”苏慕瑶也跟了出来，问道：“这哪有什么姐姐啊？”
辰枫摇头，心不在焉道：“别耽搁了，快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刀，辰先生，刀。”梅霜雪指着门轴上，拽辰枫。
辰枫一转身，就看到了门轴上扎着的匕首，匕首上还有一张纸条。
“还真有姐姐啊！”苏慕瑶拔下匕首，取下纸条递给辰枫。
辰枫展开，梅霜雪和苏慕瑶也都凑过了脑袋。
只一句话：“天神哥哥，赤风没驾过辕，需得指令。”
后面是二十几个音符
“小丫头”辰枫将纸条往怀里一掖，就往前去找。
苏慕瑶一把拽住辰枫，道：“一张纸条，你怎知道一定是依雅那丫头？”
“是她，我知道的，就是她。”辰枫不顾苏慕瑶的拉拽，执意要去找：“你招呼他们赶紧收拾东西，我在城门外等你们。”
梅霜雪一听“依雅”，拉出八卦刀，边找边道：“恩和郡主，她还在这儿？”
苏慕瑶又急又气，先冲梅霜雪嚷了句：“还想着报仇呢？你师兄还在地上躺着呢。”
她喊完梅霜雪，又怒目辰枫，道：“怎么一遇到依雅那丫头，你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你走了，这赤风马谁能牵的出来？”
辰枫已经抬起的脚，忽然定住了。
自岩石洞出来，辰枫的性格沉稳了许多，遇到再急再险的事，他都能做到从容应对。
怎么就又沉不住气了呢？
怎么一遇到那丫头，就失了方寸呢？
到底慌什么？
她是好是坏和你有什么关系？
真把自个当驸马爷了？
辰枫缓缓收回脚，心中五味杂陈。
身背血海深仇，还搅合这些破事。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闲空操心别人的生死。
答应过姥姥，不报潘家庄之仇，誓不为人。
送柯正谏灵柩回八卦门后，就去找朱重八报仇。
“花昔”苏慕瑶拉着辰枫回到院子，对花昔道：“你和梅少侠带着江流儿先走，出去后找家店铺买些锅碗瓢盆，米面菜油啥的。”
花昔不解道：“路上还要做饭吗？买现成的不就行了。”
辰枫也觉得这个交代很奇怪，但他没有问苏慕瑶原因，只是看着江流儿，补充道：“再买两只鸡，要活的。”
梅霜雪走了没多远，就返了回来，恰好就听到苏慕瑶对花昔的安排。
“花昔姑娘是吧，在下八卦门弟子梅霜雪，我们这就走吗？”
“梅师兄，先给柯师兄入殓。”辰枫看着梅霜雪身上的孝服，略有犹豫道：“梅师兄，还有件事……”
苏慕瑶抢过话头：“你和你师弟，最好先换下孝服。”
“我们的衣服…”梅霜雪窘迫的脸都红了，结结巴巴道：“衣服…衣服都撕破了。”
“破了补呗，正好我的衣服也破了，我来补。”花昔接过话，还抬起胳膊给梅霜雪看腋窝下的口子。
她那口子，线头都是新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刚撕开的，但梅霜雪还是非常感激地向花昔施礼：“有劳花昔姑娘。”
“哪有时间补衣服，路上再说吧。”苏慕瑶看着花昔，眼神里另有内容。
“我去搬东西。”花昔双颊一红，转身进了屋。
苏慕瑶边在棺材底撒石灰，边道：“时间太紧，也没条件处理，勉强能到天台山，若路上稍一耽搁，就麻烦了。”
“有你这位医学圣手大小姐，这都是小问题。”辰枫帮忙铺上药草，和梅霜雪将柯正谏入殓。
封棺的时候，梅霜雪和江流儿又哭了，连带的花昔和苏慕瑶也都陪着流泪。
辰枫劝了这个劝那个，最后劝的烦了，索性不管了。
“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辰枫搬棺材到新买的马车上，捆绑固定的功夫，花昔已经将收拾好的东西全部搬上车。
苏慕瑶看看赤风，看看驾车马，凝眉道：“依雅那丫头为什么要让赤风马驾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