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斯言是辰枫的化名,取的是‘枫四爷’后两字的谐音。
一个在江湖上默默无闻的名字,自然是无人知晓的。
柯正谏和梅双雪互望了一眼,还礼:“辰先生。”
还罢礼,梅霜雪抚着江流儿的头:“小师弟,给辰先生行礼。”
“辰先生”江流儿很乖巧地给辰枫作揖行礼,但眼睛却一直在瞥隔壁邻桌上的酱鸭子。
“江师弟”辰枫认真还礼,由衷赞道:“江师弟这般小的年纪,八卦刀就如此精湛,来日方长,定会成为江湖上一流刀客。”
“三碗素面”
这时,小二吆喝着,端上三面:“三位,请慢用。”
辰枫捎了一眼。
所谓的素面,就是清汤面,连点葱花都没有,而且量还不多。
“等会,小二哥。”辰枫叫住小二,指着碗,问道:“这是素面?”
“面在味,味在汤,汤显功。”柜台后的账房接口道:“不要瞧着清汤寡水,本店的面汤是用牛辅以枸杞、大枣、当归等多种味料,经过文武火数小时的交融煮制而成,养眼开胃,浓醇深厚!”
账房话音未落,不少人开始喊:“给我来三碗素面。”
“我,我们也要,五碗素面。”
……
“二位师兄和江师弟还没用过晚饭,就先用餐吧,咱们边吃边聊。”辰枫笑着,请柯正谏和梅霜雪坐下,啜了口茶,缓缓道:“两月前,兄弟在柳林镇的药王山上见过杜掌门和赢长老。”
江流儿可能是饿坏了,站在桌边抱起碗,几口就连汤带面吃的干干净净。
“小师弟,慢点吃,还有呢。”柯正谏一手拉江流儿坐下,一手将自己碗里一半的面条挑进江流儿碗中。
江流儿一边狼吞虎咽的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一边悄悄地瞟眼邻桌桌上的酱鸭。
梅霜雪发现了江流儿的眼神,默默地将自己碗里的面一半挑给江流儿,一半挑给柯正谏。
柯正谏用筷子挡住:“霜师弟,你吃。”
“我不饿,师兄你吃吧。”梅霜雪挑开柯正谏的筷子,硬是将面条全挑进了柯正谏的碗里。
两人又推了几次,柯正谏生气了:“不吃不行,你若不吃,我也不吃。”
“我吃,我吃还不行嘛。”梅霜雪拗不过,拿筷子从柯正谏碗里挑了几根。
“这怎么能够。”柯正谏抢过梅霜雪的碗,将一多半的面条挑给梅霜雪,自己只留了十几根面,一口喂进嘴里,端起碗喝干净面汤,把碗往背后一藏:“我吃完了,你快吃。”
辰枫眉头蹙了起来。
这点面条,女人都不够吃,两个大男人又都是习武之人,别说吃饱,垫底都不够。
八卦门贫寒到如此了吗?
连吃碗素面都如此困难吗?
辰枫内心发酸,手抖了一下,手中的茶碗发出了声音。
柯正谏和梅霜雪这才想起还有辰枫这个外人在呢,同时红了脸。
梅霜雪颇为窘迫地道:“三师兄太爱护我们这些师弟,在家吃饭也是这样,总觉得我们饿肚子,出来……让辰先生,见笑了。”
“梅师兄哪里的话,手足情深,兄弟羡慕的紧。”辰枫眼睛望着远处,似在回忆:“兄弟的大哥也这样,每次吃饭他都不上桌,只是围着我们转,等我们都吃饱了,剩下的他才吃。”
柯正谏和梅霜雪为之动容,红了眼角。
梅霜雪端起酒杯:“为我们都有如此深情厚爱的兄长喝一杯。”
辰枫收回目光,幽幽端起茶碗,顿了顿,他取了酒杯,拿起酒壶倒酒。
梅霜雪诧异:“辰先生身体不适,还是不要碰酒的好。”
辰枫端起酒杯:“为兄长的酒,即使要命,也要喝。为我们都有天下最好的兄长干杯。”
“嗨,我那是怕你饿着,我是不爱吃面条。”柯正谏从背后拿出碗放在桌上,搓着十指,岔开话题:“辰师兄可知道我师傅和师娘他二老现在何处?”
辰枫与梅霜雪对视着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柯师兄不喜欢面条,梅师兄你就快吃吧。”辰枫手上转着茶碗,心里琢磨着该如何不漏痕迹的留宿这师兄弟三人。
三面素面都吃不起,怎会有钱住客栈,多数是在树林、破庙对付。
“两位前辈目前在哪儿,兄弟确实是略知一二,不过说来话长。”辰枫尽力扯出轻松的笑容,道:“兄弟在这后院盘了间院子,两位师兄若是有闲,不妨上小弟房里喝杯茶,小弟细细说给两位师兄听。”
柯正谏与梅霜雪以为辰枫要说的话,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点头:“那就叨扰了。”
三人刚准备起身,江流儿突然站起来,仰着脸对着楼上叫了声“姐姐”。
辰枫和柯正谏、梅霜雪同时抬头。
只听得‘啪啪’两声,跟着就是一个女子的喝骂之声:“你是想造反吗?敢挟持我家公子。”
“快躲开!”辰枫一声断喝,旋即纵身一跃,从桌上滚过,摁着两个食客钻入旁边的桌子底下。
梅霜雪反应迅速,身手也快,揽起江流儿,一个闪身扑到另外一张桌底。
柯正谏虽然不明其意,听得喝声跟着纵身跃出,躲到门口桌下。
喝音未落,只听得‘轰隆轰隆,咔嚓咔嚓’数声,整间雅室的墙轰然倒塌。
看似薄如竹片的两堵木制墙,竟是大理石砌的。
大理石坚厚非常,竟然被人两掌拍碎,碎块四处飞溅,砸碎了楼下大厅桌上的杯碗茶碟,也砸伤了几个食客。
大厅乱做一团,食客们纷纷躲避,有的抽出兵器击打落石。
唯独账房先生,仍坐在柜台后划拉算盘的,算盘拨的噼里啪啦。
落石散去,辰枫和从桌底闪身出来。
众人也都慢慢聚拢,向着二楼翘首张望。
二楼房间内的圆桌正位上坐着燕王,而他身后的椅背上坐着安歌禾。
安歌禾一脚踩在桌上,一脚垂在地上,一手玩着他的银狐,一手锁在燕王喉咙上。
燕王倒是半点不惊,一手酒杯一手筷子,喝一口酒,吃一口菜,还不住称赞:“好酒。这酱鸭的味道极好,比应天府的盐水鸭好吃。”
辰枫不由得对燕王另眼相加,心中暗赞:胸有惊雷,面如平湖,危不惊惧,这朱棣倒是有几分英雄胆色,若不是我与朱重八有杀兄之仇,还真想交一交这兄弟。
“赤焰狐,是赤焰狐。”有人认出了安歌禾,尖声惊叫,众人闻声色变,纷纷操起随身兵器。
梅霜雪拉着江流儿,来到辰枫身边站定,纳闷道:“赤焰狐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不着?”
“楼上的雅室肯定做了隔音处理的,那女人声音那么尖……”柯正谏只说了半句,但半句也已经说明了要点。
辰枫转头看着柜台后的账房先生道:“只是咱们没听见,有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梅霜雪随着辰枫的视线,往柜台后看了一眼,对柯正谏道:“师傅说,信灵楼有位常五爷,耳朵特异,能听千里。三师兄,你说会不会是他?”
柯正谏没说是也没是不是,只是“嗯”了一声。
梅霜雪不知何意,抚了抚江流儿的头,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辰枫倒是从这声“嗯”里听出了答案。
信灵楼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却也是最神秘的组织,甚至比霓天教还要神秘。
霓天教是杀手组织,它的神秘在于江湖人对死亡的恐惧。
信灵楼是消息传递,它的神秘在于江湖人对它‘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好奇。
大家都知道信灵楼的消息最灵通,最准确,可没有人能说得出信灵楼在哪,老板是谁。
消息流通最多的地方是哪?
客栈酒楼。
若信灵楼以客栈酒楼为基地,又有一位千里耳的老板,那还有什么信息不可得呢?
像江湖高手排名、武功排名、轻功排名、门派排名,兵器排名、暗器排名等,几乎全是来自信灵楼的江湖百晓生。
可这江湖百晓生具体是谁呢?又没人说得清。
“等什么呢?等燕影魅救你呐?”安歌禾逗弄着手上银狐,吹着小哨:“死心吧!燕影魅来不了,说不定已经咽气了。”
燕影魅三个字如同油锅里倒水,大厅里的人瞬间就炸了。
有人不信,有人半信半疑,乱糟糟吵成一团。
辰枫不信,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
世道艰险,江湖上千奇百怪的坑人花招多的叫人防不胜防,云修逸那种性格很容易着道。
“燕影魅才咽气,你就迫不及待地投到这破落王爷怀里,嘿嘿,跟他还不如跟了本宫。”安歌禾逗弄一番银狐,终于将眼睛转到了依雅身上。
“住口”燕王的婢女顺心截断安歌禾,单刀一指,忿怒道:“放开我家公子。”
“出了金銮殿,皇帝说话猪放屁。”安歌禾桃花眼一紧,忽然哧哧一笑:“你家公子又算老几?”
也没见安歌禾有何动作,顺心一声惨叫,脖颈上多了两个血窟窿。
辰枫抓起桌上的筷子,对着那银狐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