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兄,你饿不饿?”黎瑾瑜摸出一根火折子吹亮,从内衣里取出一个绣袋,捏出几块奶食给辰枫,同时往自己嘴里塞了两块,便咀嚼边道:“辰兄,吃点奶食,暂缓下饥饿,补充点体力。”
辰枫没有接黎瑾瑜递过来的奶食,而是伸手探向黎瑾瑜手中的绣袋。
“干嘛?这个可不能给你!”黎瑾瑜拍开辰枫的手,侧身将绣袋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辰枫。
辰枫甩甩被拍疼的手背,失笑道:“不就是个绣袋嘛,这么紧张?又是抢你依雅妹妹的?”
“辰兄怎知道?”黎瑾瑜挠挠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笑过之后,黎瑾瑜很认真的说道:“这个不是抢的,是依雅妹妹送我的。”
辰枫道:“我就看着眼熟,它与你救治老门官时,拿出的那只十分像似,不过,好像形状、图案不太一样。”
“辰兄想看,拿去看吧。”黎瑾瑜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小家气,有失礼貌,从怀里拿出绣袋递到辰枫面前。
辰枫接过来,刚将绣袋凑近火折子,想仔细看清袋口边上的花纹。
黎瑾瑜身子欠前一探,径直从辰枫手中夺下绣袋。
握在手心翻来覆去地察看,还不住的用手指弹去上面的黑烟煤,嘴里碎碎道:“丝绸怕火,可得小心火星子。”
反复检查多次,直到确认绣袋完好无损,黎瑾瑜长长地舒了口气。
抬起头对上辰枫含笑打趣的眼睛,方才觉得自己突兀,黎瑾瑜又一次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是小弟吝啬,只是这绣袋……”
“是依雅姑娘赠送。”
黎瑾瑜楞了一下,诧异道:“辰兄如何知道?”
辰枫笑着摇了摇头,丢掉快要烧到手的火折子,站了起来。
黎瑾瑜也跟着站起来,摸出两块奶食放入辰枫手心,道:“这还是前几年,我千般哄万般央求,依雅妹妹才亲手做了。依雅妹妹打小就不爱这些针线女红,花了两年的功夫,才得了两个绣袋,若是损坏了,弄丢喽,被她知道,只怕这辈子再也难得了。”
辰枫也觉得有些饥饿,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忽然定住了。
小丫头的奶食,辰枫吃过两次。
清新的奶香混合着淡淡酸味,十分可口。
而这奶食甜腻甜腻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辰枫定了一会,细嚼了两口,问道:“这奶食也是依雅姑娘赠送你的?”
“味道怎样?好吃吗?”黎瑾瑜凑近辰枫,窥视着他脸上的反应。
“好吃好吃”辰枫呵呵一笑,指着黎瑾瑜手中绣袋,转开话题:“难怪我瞧着那花纹稀罕,原来是依雅姑娘偷懒绣差了的。”
黎瑾瑜收好绣袋,笑道:“并非是绣差了,辰兄有所不知,这个叫犄形纹样,元人管它叫额布尔纹,就是动物犄角的样式。”
“原来如此。”辰枫故作好奇道:“这么说,这额布尔纹是元人的花样喽?依雅姑娘一个汉家女儿,学着绣绣花鸟岂不好,何苦学那元人的玩意儿。”
黎瑾瑜叹息道:“辰兄有所不知。依雅妹妹的母亲是金陵名门小姐,也曾是名冠金陵的四大才女之首。那年元宵节,姐妹三人外出赏灯,不幸被元人的一位正三品将军看中,抢了去。元人败走时,那将军只顾自己逃命,狠心的遗弃了她们母女,幸得姨母收养,才得以活命。”
辰枫心说,这都哪编的故事,比戏本还精彩。
但还是怜惜道:“孤儿寡母也实在可怜,瑾兄弟与依雅姑娘在哪认识的?”
黎瑾瑜笑道:“我家与依雅妹妹的姨母是邻居,我与依雅妹妹更是同年同月所生,只是生的日子我比她长了十二天。幼年时,我俩一桌吃,一床睡,常在一处玩耍。”
“瑾兄弟与依雅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同年同月所生,那真真是命里注定的姻缘,瑾兄弟如此珍爱,想必是把绣袋当成了依雅姑娘吧?”
辰枫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调侃黎瑾瑜。
黎瑾瑜不仅不介意,还心情大好,笑着道:“早先年,我母亲和她姨母也有此意思,只是最近两年我搬去了一笑堂本舵,见面的机会少了,这件事也就被搁下了。”
辰枫看不太清黎瑾瑜的面部表情,却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失落与无奈。
果真如此吗?
那丫头是北安王之女,却生在应天府,还编了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身世?
若她真是被姨母收养,那八年前自己在阿尔山遇到的是谁?
既是被亲生父亲所抛弃,从小养在姨母家,为何还要学一手元人的刺绣?
若果真如此,既是两家有意结亲,为何是姨母赞成,那她的母亲呢?
“瑾兄弟体力恢复地怎样?”对依雅的事,辰枫仍是心存疑虑,却又怕问多了引黎瑾瑜起疑,故而岔开话题,道:“若能走,我们去找找出口。”
“我没事,咱们快走吧,这里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
黎瑾瑜揉了揉鼻子,又道:“这里似乎还有什么其他人,可惜我们没有太多的火折子照亮,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处什么地方。”
辰枫道:“瑾兄弟,你扶着我,只管跟着为兄走。”
黎瑾瑜上前一步,右手扶在辰枫的左肩膀上。
走了一段距离,他发现辰枫虽然走的并不快,但脚步却很稳,全不像他深一脚浅一脚,像个瞎了眼的。
黎瑾瑜好奇地问道:“辰兄莫非有夜视能力,能看得见这黑暗里的景象?”
辰枫敲了敲旁边的石壁,道:“哪里有什么夜视能力,只是少年时淘气,喜爱钻山洞养成的习惯,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楚,也只是看个大概轮廓。”
黎瑾瑜道:“哦,难怪辰兄刚才能找到我。”
辰枫又敲了几处石壁,笑道:“刚才并非是看到,而是听到了瑜兄弟的喊叫,顺着声音摸过来的。”
黎瑾瑜不好意思起来,可想起刚才的经历,心中一阵后怕,他抱紧辰枫的胳膊,道:“辰兄,那袭击我们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辰枫拍了拍黎瑾瑜,没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辰枫无从说,他的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自从进了三河镇,总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那种直逼死亡的危险。
辰枫不想连累法仁和黎瑾瑜涉险,趁他俩不注意,悄悄从车窗翻了出来,追着那气息过了一条街,突然后脖一凉,失去了知觉,再醒来,人已在此。
黎瑾瑜见辰枫不言语,以为他也不知道,遂又道:“刚才偷袭我的人好像使得是内家拳功夫。”
辰枫双手推了推石壁,道:“内家拳以武当为首,除形意拳、太极拳、八卦掌,其余各种拳种也有,只是不大有名气。”
黎瑾瑜楞了一下,惊叫道:“八卦掌,是八卦掌!”
“八卦掌?”辰枫双手停了下来,心头也是一震。
“是八卦掌,不会有错的。”黎瑾瑜又细细回想一番,确认无误,语气十分肯定。
辰枫双臂垂下来的同时,心也跟着往下沉。
八卦掌是八卦门的绝学,普天之下除了八卦门,再无人会使八卦掌。
八卦门的掌门杜海晁追踪刀恨巧出关,临行前将八卦门托付,此时又惊现八卦掌,事情越来越离奇,也越来越有意思。
辰枫想着想着,突然笑出来,甚至越笑越厉害。
黎瑾瑜吓了一跳,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儿让辰枫这么好笑,听得心里直发憷。
好半天,黎瑾瑜才嗫嚅道:“辰兄,辰兄你别笑了,怪瘆人的。”
辰枫边笑边摇头,望着黎瑾瑜道:“让瑾兄弟见笑了,愚兄想到一件好笑的事儿,故而失了神。瑾兄弟你继续,刚刚说到偷袭之人使得是八卦掌,这里黑漆漆地没有灯火,瑾兄弟如何判定是八卦掌?内家拳运里大致相同,别是搞混了。”
黎瑾瑜摸了摸鼻翼两侧,道:“八卦门的杜掌门与家母相交甚好,家母曾请他传授过我八卦掌,故而小弟熟知。当时,小弟内心害怕,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或许潜意识里熟悉,才因此化解了那人的招式。”
辰枫又是一惊。
心底的好奇都快把心炸开了,可辰枫到底不是那初出江湖的懵懂少年,越是这种时候,越风轻云淡。
辰枫漠不经心道:“江湖传言杜掌门的八卦掌概不外传,可见传言不实。”
“此话一点不假,杜掌门肯传授我,那也是因为他儿子中了星迷月的五行散,才迫不得已用八卦掌换取解药。”
“星迷月?”
黎瑾瑜以为辰枫不知,又耐心解释道:“辰兄可听说过江湖四大高手?”
“江湖四大高手?为兄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还请瑾兄弟说出来,让为兄也长长见识。”
“江南摘星月,塞北掠燕影,东海望狐魅,西域有妙音,说的就是当今天下武林最厉害的四位高手。”
“唔”
“辰兄听说过,知道他们是谁?”
“啊,不知道。”
“江南摘星月说的就是星迷月,塞北掠燕影指的是燕影魅,至于这东海望狐魅,就是那挨千刀的赤焰狐安歌禾,这最后的西域有妙音,说的是妙音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