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前辈,吃点菜。”辰枫拉杜海晁坐下,拿起双筷子塞到他手中,道:“八卦门是江湖名门正派,您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是有口皆碑,又岂会是那贪财忘义之辈。晚辈相信,您自有难言之隐,也自有您的主张。”
杜海晁嘴唇微颤,盯着辰枫的脸许久,突然起身朝跪了下去。
辰枫一惊,忙伸手搀扶,道:“杜前辈,您老这是做什么?有话尽管说,这么大的礼,晚辈承受不起啊!”
杜海晁跪的笔直笔直的,身子沉的像块巨石。
他神情肃穆,抱拳道:“咱爷俩儿萍水相逢,脾性相投,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天亮以后,我们夫妻就起身往厄鲁特蒙古去。此次出关,恐怕凶多吉少。我老汉别无所牵,唯有一事相托,恳求辰先生务必应允。”
赢穆闻言愣了楞,随即也从床上走了下来,在杜海晁身旁跟着跪了下来。
“杜前辈,赢前辈,您二老给我下跪,这不是折我寿嘛。”辰枫抖掉身上的被子,下床来扶。
赢穆摇头道:“找不到刀恨巧,寻不着子母银蛇令,我们夫妻生不如死。倘若找到刀恨巧,恐怕也难逃一死,我知道老头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八卦门,辰先生若不答应,我俩死后,恐也无脸见八卦门的历代祖师爷。”
辰枫心中犯了难。
自己一身血海深仇,又身负燕影指之伤,如何承受如此重托?
可看着两古稀老人跪在自己面前,话说的悲壮。
辰枫心里顿时酸楚万分,吸了吸鼻子道:“两位前辈需要我为八卦门做些什么,请两位起身说话,否则我可就走人了。”
杜海晁和赢穆见辰枫从背后抽出玉箫,像是准备打出去的样子,慌忙起身拉住,齐声道:“留步,留步,我们依你起来便是。”
辰枫重新坐回炕上,杜海晁和赢穆也随他坐下来。
杜海晁往窗外的几个弓兵处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我们夫妻准备入关,恳请辰先生掌管八卦门。”
辰枫惊诧道:“晚辈掌管八卦门,这不合规矩呀!”
杜海晁长叹口气,惭愧道:“这些年,八卦门萧条败落,门中弟子走的走,死的死。五个长老,只剩下老太婆一个。目前留下的十几个也都是忠心于八卦门的弟子。我们常年追踪刀恨巧,无暇顾及八卦门的事务,全靠大弟子柳丁渊苦苦支撑。”
赢穆补充道:“最近几年,常有其他帮派趁火打劫,八卦门的产业也被霸去了大多数。哪还有什么规矩不规矩。”
辰枫道:“八卦门当下如此不济?晚辈帮忙守护自然不在话下。但两位前辈,要晚辈接掌八卦门,那是万万使不得。再说,凭两位前辈的武功造诣,只要找得到刀恨巧人,还怕斗她不过,怎么话说的如此不吉?”
杜海晁和赢穆对视了一眼,道:“白天那个小姑娘的刀法,辰先生可识得?可曾看出她的刀法出自何门何派?”
辰枫回忆了下,想起那小姑娘刀刀封喉的情景,不由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脚下的那套马踏飞燕的行云步,晚辈倒是听说过,听说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天下第一杀手,刀恨巧自我独创的一套轻功。”
杜海晁和赢穆双双点头,齐声道:“没错”
辰枫又道:“据传说,马踏飞燕源自奔腾的骏马,整套轻功重在凌空飞腾,借力在两腿,起落在脚尖。行使起来,整个人如骏马凌空飞腾、奔跑疾速。而行云步更是腿脚轻捷,两足腾空、飞驰向前,奔跑起来,如闪电似光速。”
两人再次点头,示意辰枫继续说下去。
辰枫摸了摸鼻子,难为情道:“那小姑娘踩着的正是‘行云步’,可她手中耍的那套刀法,看着极奇的霸道狠辣,晚辈孤陋寡闻,却不知归属何门何派。”
赢穆望着架在窗口的一张张弓箭,冷冷道:“那是刀恨巧独创的‘见血封喉’。刀恨巧擅长使刀,她的刀法世上罕见,而她的那套马踏飞燕,正是‘见血封喉’的基础步法。”
“刹那间,像凌云飞驰、骁勇矫健的天马,又像捕食的恶狼,取人性命就在‘一刀封喉’,或者秒剃人头。”杜海晁接着赢穆的话说下去。
辰枫却惊得几乎跳起来,如此霸道毒辣的武功,他今天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回听说。
马踏飞燕如此矫健俊美,别具风姿的一个艺术品居然和如此恐怖的刀法同为一套体系。
辰枫无法接受。
杜海晁苦笑道:“今天的小姑娘,她的功力不足,刀法也不精湛,那些个汉子在她面前,犹如被她切菜瓜。二十年前的刀恨巧,内力深厚,刀法娴熟,死在她手里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就连崆峒派的掌门人真真道长,也是死在她的刀下,且是一刀封喉。”
这番话一出口,辰枫是真的跳了起来,引得窗外弓兵差点放箭。
杜海晁死死将他摁住,辰枫半跪半坐,看着窗台上跳跃的灯火直愣神。
她是那个顽皮的小丫头,依雅吗?
她不是,可她是谁?
须臾,辰枫才平缓下来,竟有些垂头丧气。
“早些年,江湖就有传言,说刀恨巧非我汉人,而是来自塞外蒙古。北安王若真落入她手中,一旦被她打开铁木真的宝藏,华夏百姓又要饱受摧残,又有多少城池要被屠戮。”
杜海晁从后腰摸出一块令牌,连同掌门信物递到辰枫面前,道:“这一次,不管是为了一笑堂,还是为了我华夏百姓,我们夫妻誓必要找到刀恨巧,夺取子母银蛇令。”
杜海晁的一番豪情壮语,听得辰枫热血沸腾。
辰枫无力拒绝,更不忍心拒绝一对风烛残年的老夫妻,双手接过令牌和掌门信物,道:“两位前辈心怀天下,晚辈愧疚难当。只要有我辰枫一口生气儿,就绝不会让八卦门弟子任人宰割,欺凌。晚辈辰枫答应两位,暂居八卦门,临时掌任,待两位归来,依旧交还前辈。”
杜海晁一把握住辰枫的双手,双目通红,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的点头。
赢穆也是鼻子一酸,拍着杜海晁手背道:“老头子……有辰先生掌管八卦门,你尽可安心。此番入关,不论生死,我们都要把崇儿带回来,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辰枫听着话里有内容,虽然好奇却又不便多问,收好东西,开解劝慰两人一番。
煤油灯闪了两下灭了,屋里又是一片漆黑,可能是煤油烧尽了。
杜海晁嘴巴凑到辰枫耳边,悄声道:“辰先生,你身上有伤,你盖着被子窝在角落睡会,我们夫妻俩轮流守夜。”
辰枫咳嗽的厉害,也没客套推辞,点点头,拽过床上的被子,屏住呼吸,悄悄移到最里面的墙角处,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辰枫睡的很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杜前辈,赢前辈。”眼睛还未睁开,辰枫先喊了一声。
一开口,辰枫都被自己沙哑难听的声音给吓到了。
声音像锯子锯了一样难听,简直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辰枫干咳了一声。
喉咙干得直冒烟儿,像似着了火,嘴巴里也是涩涩发苦。
辰枫抬了抬眼皮,眼皮也是沉重的,动了一下身子,浑身酸疼,四肢无力。
实在是口渴难耐,辰枫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扒着炕沿站起来。
辰枫挪下炕,挪到桌边,抓起茶壶,都顾不上往茶碗里倒,直接对着茶壶嘴吸了起来。
直灌下一壶冷茶,喉咙舒服了,大脑才逐渐的清醒过来。
窗外依然一片漆黑,辰枫发现架在窗户上的弓箭不见了,破烂的窗户纸,也重新糊上了。
难道是在做梦?
明明裹着被子窝在墙角,醒来怎么躺在炕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明明窗外站满了土兵,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杜海晁和赢穆去了哪里?
辰枫甩甩头,摸了摸怀里,令牌和掌门信物还在,却多了一封信。
刚想拿出拆开来看,院子里有脚步声走过来。
辰枫拿出手,拍衣衫褶皱的时间。
门被拉开,进来一女子。
她手中端着托盘,看到辰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端着的托盘,笑道:“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花昔”辰枫仔细打量了女子一番,方才认出,他佯装着活动肩膀,懒懒道:“花昔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花昔走到辰枫面前,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道:“不烧了。”
辰枫诧异道:“我,发烧了吗?”
“不会烧坏脑子了吧?”花昔见辰枫一副呆愣楞的模样,“噗嗤”笑了。
转身拿起托盘上的碗,递到辰枫面前,道:“你已经高烧昏睡了两天两夜了。”
“啊?两天两夜,有瞧见杜前辈和赢前辈吗?”
“他们走了。”花昔又举了举药道:“你的伤是燕影魅所伤,我治不了,只能暂时帮你压制住伤势的蔓延,想要医好,恐怕你得去我们本舵,找我们大小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