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氤氲,不分东西,一条人影已掠过了恶鬼儿。
徐志轻功纵跃间,来到了宣政殿金顶。他略作调息,准备一鼓作气,闯入紫宸殿。
不想,此时,一道金色掌风,形似金光佛印,璀璨夺目,夹杂万千九天梵唱,气势磅礴,打将过来。徐志本想闪躲,但他竟似被那道掌风压住了周身经脉,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徐志正面中招,从宣政殿金顶滚落下来。
金华初现,光耀人间。这正是“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如来神掌与金刚不坏神通同源,皆出自大慈恩寺的“九九八十一,伏魔神通”,如来神掌,乃是第三十般神通。
刚才打出这一掌的人,名叫王毛仲,自幼便是李隆基家奴,后来机缘巧合习得一身本领。李隆基当上皇帝以后,他便执掌神威禁军,任大统领一职。
他那一掌,从十几丈外发出,竟还拥有这般气势威力,实在是骇人听闻。若不是徐志亲眼所见,决难想象,世间凡人竟然能打出这般掌力。
待徐志艰难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子,他已经被皇宫的侍卫们团团围住,包了个水泄不通。
只听,铁拐儿和恶鬼儿言道:“皆是属下失职!此等小贼,何劳王统领亲自出手!”
王毛仲把手一摆,说道:“不妨!长时间没活动筋骨了,我也手痒。”他见徐志面色痛苦,嘴角还挂着一道血痕,知他无力再战,便想转身离去,交给手下们解决。
“大人……留步!可否……让草民见魏大人一面?草民有要事禀报!”
“魏大人正在和皇上议事,你有什么想禀报的,先说出来,给我听听?”
“这里……这里不能说!”徐志看过字条,记得左右羽林军统领已经全是太平公主的人了。但他不知,王毛仲所领禁军乃是神威军,由太宗李世民所亲置,地位特殊,不听羽林军号令。
“呵呵,如果谁都像你这般说辞,就能见到皇上!那皇上早被刺杀千次万次了!”
“草民一片忠心,决无这般念头!”
“我凭什么信你?”
“有大人跟着!还怕,我耍手段吗?”
“你不必言语激我!无论想见魏大人,还是皇上,都需过我这关!如果你有命接我三掌,我便带你去见上一面!”
“大人,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怕,这个距离,你连一掌都没命接住!”王毛仲一向自负,自练成如来神掌第六式以后,除了慈恩寺的方丈,太清宫的掌教,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对手。
他平时出招对敌,只需一掌,胜负即分,能扛第二掌的都已变成死人了!徐志有几斤几两,他刚才那一掌,已经探得清清楚楚。他有把握下一掌就直接打死徐志,但他很欣赏有胆识的人,也很想知道徐志到底有何事禀报!
“为国为民,草民虽死无憾,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废什么话,没胆就没胆,何必诸般借口!这是第一掌!”王毛仲右手高举,已凝出一掌,只见一团金色光球,璀璨夺目,被他托于右掌之上,他口中念念有词,似梵唱圣咏,肃穆庄严。
这正是“如来神掌”第二式,金顶佛灯,代表佛之怒火,熊熊燃世,涤洗尘寰滔天罪恶。
徐志本就有伤在身,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打出一掌,与之相迎!
王毛仲心中暗叫:好小子,有些胆识,不闪避就算了,竟还想出掌与我对拼,有点意思!
两人掌力甫一相遇,徐志哀嚎一声,整个人都被震得飞出三四丈远!如来神掌,何等威力,岂是凡夫俗子肉身能扛!
只见徐志从地上挣扎坐起,左手疾点全身各大经脉,才慢慢稳住全身被震的几欲凝滞的气血!再看他的右臂,无力的吊垂在右肩之上,皮肉焦灼,筋骨寸断,已是废了!
原来,徐志知道,这么近的距离,自己若胸口硬抗必死无疑,便将受力点集中在了右臂之上。拼上一条右臂,保全一条性命!
徐志略作调息,擦擦口角鲜血,缓缓站起,这次虽然右臂外伤严重,但自己内伤不重,还有两掌。
王毛仲脸上冷笑:“好小子,连接我两掌,还能站起来,你也算条好汉,我会让下人们好生安葬你的!”
话音刚落,王毛仲已至徐志身前,使出如来神掌第四式,“佛问迦蓝”!徐志只觉耳旁梵铃阵阵,眼前天花乱坠,鼻中檀香芬芳,随后便六识尽闭,一片漆黑,如坠无尽虚空,无感无知。
“轰隆”一声,徐志犹如待宰羔羊,胸前直受一掌,似箭矢一般,往后急射七八丈远!落地后滚了几下,一动不动,似是死了!
“抬出去,葬了!”王毛仲这一掌已经用了八分力道,没有不死的道理。只见他轻叹一声,转身负手,准备离开。
不想,这时,徐志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然后他轻咳了一声,他,还没死!还活着!
徐志越咳越厉害,越咳越颤抖,忽然他嘴巴一张,朝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伤得虽然厉害,但他活下来了!或许,以后还能更好的活下去!
本来必死的杀招,为什么能活下来呢?
一切还要从这一招“佛问伽蓝”的来源说起,伽蓝来自梵语,僧迦蓝摩,指佛教众僧的聚集地。佛祖讲经,拈花一问,犹如当头棒喝,众僧挠头,无人可答!唯有迦叶尊者,拈花一笑,醍醐灌顶!
悟与不悟,破与不破,皆在一瞬之间!
这一招掌法,封闭六识,让敌人当不可当,避无可避,固然精妙绝伦,但难免华而不实,后劲不足。徐志求生心切,处变不惊,封闭六识后,竟然五蕴空明,一心一意,全身真气流转瞬间加快数倍。待敌人一掌袭来,已将全身功力聚于一处,与之抗衡!所以,才能侥幸活了下来!
徐志六识渐醒,缓缓复苏,喷出一口鲜血后,只觉那一瞬间,自己的内息竟然比之前两次顺缓很多,不需要做过多调理,也能徐徐站起,稳住身形。
原来,封闭六识,心无杂念,顺气平血才是最快的疗伤方法!这一刻,生死之间,他竟悟出了这么一道武学真谛!
动静相生,一刚一柔!只有先静下来,才能动的更快!一动,一不动!六识不动,则五蕴空明,周身不动,则诸脉气血先行!这便是以静制动,以虚受有的道理!
还有,最后一掌!
王毛仲见他连中三掌,还能挣扎着站起身子,心中感慨万千:“小子,这最后一掌,你不必挨了,我放你一条生路!想见魏大人,就好好在丹凤门外呆着!他和皇上聊完,自然会路过那里。下回长点记性,别动不动就往皇宫大内闯!”
“片刻……片刻……都等不得了!”徐志提气说话时,身子颤抖不已。
王毛仲不禁摇头,这人还给脸不要脸了:“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何事,值得你赔上大好性命!”
“不能……说!”
不能说,又是不能说!王毛仲脸都被他气绿了,这人怎么跟头驴一样倔:“好,好,好,不能说!那你就下去跟阎王说吧!”
伴随着王毛仲的愤怒,只听“轰隆”一声,天上一道惊雷劈下,化作一团霹雳金光,被他缚于自己的双掌之中,电光闪射,劈啪作响。这正是如来神掌的第三式,也是最具威力的一式,“佛动山河”!
这一招掌法需要蓄势很久,打出却只在一瞬,正常发招,很容易打不中目标。但徐志现在这个伤残状态,无异于一个立着不动的木桩子,王毛仲不至于连这样一个人都打不中。如果这样都打不中,那这招不就基本废了,等于白练了吗?
只见王毛仲周身金光大盛,似有道道经文戒律将他环绕其中,忽地,他的脚下,十步内砖石皆碎,下陷成坑,一道金色惊雷,包裹着条条金光圣律,自他掌中电闪而出。梵天惊雷,煌煌神威,势不可挡,过处长空燃火,碎石飞溅!
我造!打歪了?
只见惊雷炸裂,掀起滔天气浪,却不见徐志尸首!
不对啊!他有伤在身,不可能移动这么快!他人呢?
正疑惑间,只听宣政殿金顶,有一句人声传来:“在下扬州宋王府展俊,拜见王统领!”
只见展俊丰神冶逸,一袭红衣,手扶挚友,立于金顶之上,弦月之下!对,徐志那个朋友,就是他,扬州宋王府右统领展俊!是他告知了徐志,太平公主欲反之事,徐志才千里迢迢,来到长安!
“原来是御猫展俊,果然好俊的轻功!能在我掌下将人救走,果然少年英雄!”展俊虽是扬州宋王府的人,但有太上皇所赐“御猫”封号,又经常在官场走动,王毛仲自然与他见过几面,有些交情。
“承蒙王统领谬赞,遁逃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全仗王统领掌下留情,我义兄才有性命活到现在!”展俊将一颗“天王续命丹”送到徐志口中吞下,赶紧运功给他疗伤。
王毛仲听他说出这话,知徐志乃忠义之士,便也跃上金顶,来到展俊身边,说道:“你功力尚浅,换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