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殿内虽然仙子稀少，但是这宫规殿规一样不敢懈怠。
我与夭夭借住在偏阁永清阁，师父说永清阁中的“清”倒与我有些缘份了。
听说师父平日要去朗墨阁教习仙徒，无空闲来陪我。
可我的性子最是闷不住，我便到处瞎逛，偶然听见从主宫殿中吹过来的风言风语，就是云箩口中那位罗刹——珠婆婆，昨日鞭责了一位小仙娥，只因她偷食了一块要送去给三殿下的莲子糕。
说起珠婆婆，我心里不免唏嘘，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猪婆婆呢，我还想着这辈子怕是与猪有仇，后来才听说她是旭尤殿下母亲的贴身仙子，两人情同姐妹，三殿下的母亲在弥留之际将三殿下交给她来照顾，因此三殿下十分敬重她。
我偶然也碰见过她几次，一个穿着花图繁复的浓青色锦绣袍的老妇人，中规中矩的把头发盘到后脑绕成髻，发髻简单地装饰了一支翠玉簪，面容严肃，眼神就如冬日的风刀子，她的袖口里时常藏着一条训鞭，见谁不守矩便立即加以惩戒，因此仙童仙娥们对她很是忌惮。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不过有一次，她还亲自来永清阁给我们送了些衣物吃食，平日里都是司玉姐姐打点着。
她无非是对着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我乖巧地听她讲，可大部分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她讲完，我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第六天，夭夭终于醒转过来。
我扶着夭夭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累了，他便半躺在软榻上，泼墨长发没有章法的披散着，面色红润了些许，只是心思有些重，半天也没说话。
“夭夭，想吃些什么呢？还是先喝些什么？”我像一位老母亲一般嘘寒问暖，活脱脱是怕含嘴里怕化了，放手心怕揉碎了。
夭夭最近清瘦了很多，昏迷那段时间，他没有意识，吃不了东西，而凄凉殿的灵气微弱，我天天都渡灵力给他，怕他挨不过去。
夭夭出神地望着窗外，又阖上眼，唇色无光一张一翕：“清月，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总感觉夭夭变得有些抑郁，不知道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座凄凉殿。
不知道是哪位仙人，取了这个名字，凄凉，是因何凄凉呢？
我听说，这凄凉殿的主人是天帝陛下的二娘娘，在凄凉殿诞下三殿下后，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终后也无人再提起她了。
满园的春色关不住，庭中也有许多仙娥在为植株洒仙水，或是饲养搁在老树下的金笼中的金丝雀，她们各个都是七巧玲珑，她们除了嬉戏小闹，还会嚼嚼舌根，有好几次都被我暗下撞见，传言不是关于我的就是关于珠婆婆的。
“夭夭，等升仙大典结束后，我便可随他们一同入朗墨阁修习法术了。”我同夭夭散步，一路上我都听得见他靴子踩在石砖上的声音，可他无声无息的，我又说：“到时候，我求求师父，让他许你也一同去，一来你不会觉得日子单调无趣，二来你也可提升灵力，这三来你才能更好保护我不是。”
“什么？”夭夭目光游移回来。
我单手摸着下巴沉思，余光打量着夭夭，自从夭夭醒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这可是魔怔了？
“傻子，我没事。我只是见到这凄凉殿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心里无法平静……”夭夭说。
过往？
想必亦是很伤怀……
“你们在这说什么闲话？！”这么厉害的嗓音必定是珠婆婆又在教训仙娥了。
本想同夭夭讲讲话本小趣事，以逗他一笑，没想我刚讲了一半不得已收敛了笑意，下意识地扯了扯夭夭的衣袖，眉飞目转地暗示他此地不宜久留。
夭夭却丝毫未动，目光复杂地望着珠婆婆的方向。
阿弥陀佛。珠婆婆这次倒没抽出训鞭，只是在训话，仙娥们跪着身子一抽一抽的。
“夭夭，这可不是凑热闹的时候。”我难为情地看着他，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珠婆婆总是能给你挑出刺来。
夭夭还是杵在原地，我动了心思拽也得把他拽走，奈何！
眼睁睁瞧见珠婆婆走了过来，我只好认命问了声好，我察言观色好一会儿，发现珠婆婆注意力全然不在我身上。
“珠婆婆。”夭夭轻唤。
“小夜。”珠婆婆眼中盈满了泪水，声音有一丝颤抖，“玉婆婆呢？”
玉婆婆？
这是我的婆婆啊。
我诧异于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有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婆婆，她去追随公主了。”夭夭低眉，一副痛苦的神情。
珠婆婆泪水早已濡湿了眼眶，我才知觉，原来这么坚硬的外壳里还有这般脆弱的灵魂。
“夭夭，这是怎么回事？”我故作平静地问他。
“清月，我会同你说清楚的，所有的一切。”夭夭剑眉微收，“你先回去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此刻该是何种心情，夭夭有太多太复杂的故事……我相信，他愿意同我讲，便当我是真心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