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确实打算校阅一下陈家军的军容,但却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早在陈墨送的第一份捷报确认后,他就有了这种心思,毕竟如今的朱由检也还不到三十,年轻人该有的热血他一点不少,只不过,身为皇帝,口袋却空空如也,人家打了胜仗,身为一国之君,总得赏点什么吧!
陈墨倒是好赏赐,无非就是加官进爵。
主将升职,将士们虽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但那只是最基本的奖励,崇祯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就对付过去了,可不管自己想干嘛!终归还是绕不过银子,人家一战就砍了五千多人头,按大明律,朝廷可是要兑换真金白银的,偏偏最让崇祯纠结的就是银子,你让他上哪去弄那么多银子?
人人都说崇祯皇帝吝啬小气,不过客观点来说,他只是对自己和家人小气,在国事问题上,他一向是非常大方,以至于国库和内库一穷二白。
每次翻看宗卷,尤其是看到永乐年间的成祖时常在京都赏赐凯旋之师,他多想自己也来那么一次,可惜登基八年,他竟一次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陈墨给他带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因为没钱而即将错失,每每想起,都会气哭,不过,上天还是眷顾了他一次,在吴牲的奏报中禀明,随陈墨一起进京的,还有陈墨从建奴手中截获的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当陈墨领军入京的路上确实压运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后,收到消息的崇祯皇帝喜极而泣,当场就让王承恩派人将银子劫到了内库,任凭姗姗来迟的户部尚书打滚耍赖也不为所动,铁了心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好奖赏陈家军,弄得户部尚书毕自严不得不后退一步,海阔天空!
崇祯九年二月初七,天空下着雪子,寒风凛凛,在紫荆城南门之外,陈家军面向午门而列,旗帜披风被寒风吹动的猎猎作响,许多士兵尽管被冻得嘴唇发紫,却仍岿然不动,陈家军阵列之外,则是京城百姓围成一圈,有好事者曾好心将自己的冬袄批于陈家军后排的辅兵身上,却被那名辅兵抖掉了,也有妇人端着热水企图灌给辅兵喝,可人家就是不张嘴,没办法,在一些老者的带动下,只能自发的将陈家军围成一圈,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遮风,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起皇帝来,这都一个半时辰了,皇帝该不是忘记了吧!想把人家冻死吗?
这种想法倒是冤枉了崇祯皇帝,正如之前所说,崇祯皇帝怎么说也是年轻人,想法自然有些天真,加官进爵,赏赐财帛金银,这些都是应该的,但自己怎么样才能表达身为一个皇帝的不同寻常之意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还是周皇后建议,如今天寒地冻,皇上可以将酒温热,然后与将士们同饮一碗,既彰显了圣上对将士们无微不至的关爱,又体现了男人之间的情义,最合适不过了!
这建议一出,崇祯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男人之间,不共同喝一碗酒,那就谈不上是兄弟,想当年,太祖成祖哪一个没和将士们喝过酒,所以那时候的大明战力超群,人人悍不畏死,后来的祖宗们整日坐于高墙之内,这才让大明渐渐不支,朕既然想要中兴,自然是不能学他们的,如今天下板荡,正是需要这样的精兵效力之时,朕与他们喝一碗酒,朕自己也开心不是!
想到就做,这是崇祯最好的习惯,可是一下要准备两万五千人的酒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拿的出来的,好在王承恩拍胸脯保证,最多两个时辰,一定将酒碗和够两万五千人喝的酒水备好,绝不耽误圣上的大事!王承恩的办事能力,崇祯还是很信任的,于是,陈家军全体便只能在寒风中发抖了!
对于陈家军的处境,崇祯其实能想到,他也心疼,不过,为了彰显天子隆恩,他也只能吩咐太监宫女将自己堂内的火盆撤了出去,将自己也置于寒冷之中,以求得一丝心理上的安慰,他自然明白,自己这么做其实没什么意义,但深陷中兴大业的崇祯皇帝还是这么做了!
皇帝的一系列操作,陈墨不可能知道,此时的他也和百姓一样,正在心里骂着崇祯,并且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陈子龙的表情,似乎在想,陈子龙心里怎么想的,有没有骂朱由检呢?
王承恩办事还是挺有效率的,果然不到两个时辰,三万个碗和一百二十石煮沸的酒水就已经准备好了,崇祯满意的表扬了几句王承恩便急不可耐的要摆驾出宫,王承恩却急呼道!
“皇上!老奴曾听皇上说过!您说,当年成祖有一套玄铁宝铠,刀枪不入,每次校阅兵马,都会穿上,老奴在想,您此去同样是校阅兵马,是不是也穿上铠甲?”
“哎呀!对对对!朕一时高兴,竟把这个忘了,你提醒的好,提醒的好啊!快!赶紧给朕着甲,朕的这套甲衣自从做成,还从来没有穿过一次呢!”
还别说,崇祯皇帝穿上甲衣之后,确实多了一丝肃杀之气,对着铜镜看了半天,越看越是欢喜,等走出乾清宫,干脆连步辇也不坐了,就这么带着等候多时的朝中大臣往午门走去。
就这样,陈家军在寒风中活活冻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后世的四个小时,此时的北京城气温大概零下七八度,为了展现军人的气质,陈墨特意让将士们脱掉了臃肿的陈家军制式胖袄,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衣外加一套单薄的大明制式鸳鸯战袄,并且还批着一身铁,要不是平时训练严格,恐怕大部分人都倒下了,就在陈墨的心理防线即将破灭之时,崇祯到了!
看着众星捧月般的崇祯皇帝身批天子甲衣向自己走来时,说良心话,陈墨心里还是有一些敬畏的,毕竟当了八年皇帝,再窝囊的人也会生出一些身为上位者的王霸之气,崇祯自然也不例外。
“爱卿啊!朕千盼万盼,终于把你给盼来京城了!好样的,此战打出了我大明的威风,让那些狗建奴也知道我大明不是好惹的!”
“圣上!您搞错了,微臣是军中参赞陈子龙,臣身旁这位才是参将大人!”
“哦!是吗!想不到朕一开口就闹出了笑话,不过,朕也没说错嘛!你乃军中参赞,想必此次与建奴对战也没少出谋划策,功劳也是很大的,你身为朕的臣子,朕叫你一声爱卿也无可厚非啊!”
陈子龙虽然混迹京城多年,但从来没亲眼见过皇帝,以前他总觉得崇祯并不是什么贤明的皇帝,此时此刻,他倒有些佩服这位皇帝了,明明自己认错了人,几句话就化解了,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皇上说的是,臣身为大明臣子,为我大明效力是臣的本分,不敢当皇上夸奖!”
“有什么当与不当的,立了功,就该受到嘉奖!”
崇祯此时可谓是意气风发,笑着拍了拍陈子龙的肩膀,又将目光集中在了陈墨身上,却不急着说话,只是细细打量着陈墨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