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年前
“步雩习风腋,自觉聪明开。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无边无界的黑夜之中,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挂着彩灯,孩童们在夜河边的月花田中奔跑,洁白如雪的月花在黑色的世界中加以点缀,绘出一幅梦幻般的画卷。
这时几个渔夫装扮的男人汗流浃背的抬着几个鱼篓从渔船上走来,看到自己的孩子纯真的样子,笑出一排排大白牙。
“哇,爸爸你捕了好多鱼!”其中一个男孩子迫不及待跑过去喊到。
“我爸爸也是!”“我爸爸捕的鱼最大!”另外几个孩子也不甘示弱。
那些渔夫的笑容更大了,其中一个看到自己的老婆走过来,像讨赏一样拿起一条最肥硕的鱼:“最近四岛那边巡视的守卫越来越少了,你看,这鱼也捕的越来越容易了。”
“对啊,以前还要打游击,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去内海了,看这鱼,肯定鲜美可口。”
“不过真有点奇怪诶,四岛人怎么突然转性了?难道他们终于幡然悔悟,知道我们是好人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哥说到。
一个穿着暗紫色衫裙的女孩从远处跑过来,拿着手帕轻轻地给刚刚说话的小哥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顺着说:“对嘛,我们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因为生活的世界没有白天就这样歧视我们,太过分了。那凭什么生活在没有黑夜的凌昼就受到他们的尊敬?双标!”
“好啦,你看现在他们不是也在转变对我们的看法吗?”那小哥抓着女孩的手,满脸的爱意不停地溢出来,众人看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不由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时,其他在夜河边洗衣服的女人们也都聚了过来,各自走到自己男人身边,一个有些上了年岁的女人听到刚才那对小两口的对话,脸上的褶子集在了一起:“可不是什么四岛人民转变了想法,那是我们的王后和公主努力的结果。”
夜泽人民很是尊敬王室,听到那女人的话,都七嘴八舌的围成了一圈:“怎么回事?卿姨,您在宫中当差,跟我们说说,我们肯定不外传。”
那个被称作卿姨的女人,看着大家叹了口气说:“这倒不是什么机密之事,瀛城内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咱们在边界之所,你们便还不知晓罢了。”
看到卿姨怅然若失的表情,大家突然觉得如今可以不受拘束进入内海捕鱼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夜泽地处世界的极南之地,况且终年没有白天,所以只能种植一些不需要阳光就能生长的蔬菜水果,而自家养的牲畜也大多体格弱小,由于食物单一,所以沿海地区的人就会到内海捕鱼来提高自家的营养水平。
“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的王后原是四岛人民,她看到夜泽别其余诸国排挤多年,心中担忧夜泽未来处境,所以她希望我们和那四个国家可以友好往来,消除隔阂。”卿姨缓缓的开口,“而就在上个月,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来找王后,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什么方案?”一群人伸长了脖子好奇问道。
卿姨摇摇头:“具体是什么只有王室成员知道,我们知道的是公主随后带着御舟御婷兄妹两个去了央季‘求学’?”
众人听见低下了头,刚刚兴奋地年轻渔夫沉思了一下,有些气愤:“什么求学?这不就是让公主殿下去当质子吗?”
大家都赞同他的想法,“那,王和王后就这样让公主去了?”夕晅公主今年十六岁,王室最是宠爱她,尤其王子夕辰,无论多繁忙,每日必定抽出时间陪自己的妹妹读书玩耍一阵。又因为她近乎完美的遗传了母亲的血脉,所以她的元石只是普通的生命元石,没有法力,无法长生,但相对的她并不惧怕阳光。在她三岁时,暮公爵对她进行祈福时便发现了这件事,所以王室将目前武元榜中排名第一、第二的派给她作护卫,他们可是圣卫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啊,由此可知道王室对这个公主的重视程度。
而夜泽的百姓也都没有因为她四岛的血脉而对她有偏见,而且这个公主也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过节时总是会跑到百姓中央和大家载歌载舞,有时也会在街上和这个、那个打招呼,所以夜泽人民也都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
卿姨看着那个提问的人摇摇头:“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但四岛人开放内海的时间点恰恰是公主去了央季之后,瀛城里的很多人都无法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大家都不再说话,默默带着自己的鱼篓往家走去,完全没有刚刚的那种兴奋样子,小孩子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父母的沉默也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岸边的月花还在绽放,却在这一刻被黑夜剥夺了皎洁的美好。
此次公主牺牲自己为了夜泽百姓去央季做质子,让大家明白,即使没有夜泽的元石,她仍旧是夜泽的公主,为了夜泽百姓而放弃一切的夜泽公主。
“小姐,你怎么又跑外面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带和煦微笑的男人走到夕晅身边:“明日我们要进国联讲堂听学,今日早点睡吧。”
夕晅扭头看看男子,狡黠的笑一下,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任性的说:“不要。”
那男子也不恼,也跟着坐了下来,不再说话。他跟在公主身边已经有三年了,看她平时有些调皮,但深入了解就发现她其实是温柔可人的。
“御舟,听他们说,这座道观是为了镇压夜泽的先祖而建的。”夕晅望着夜幕中的点点星光,淡淡地说。
御舟转过头看着公主,她有着少女的娇羞,又有着王室的高贵,像是一朵郁金香,周围的一切都是她的点缀。只可惜,这朵高贵美艳的鲜花也只能存在这世间短短几十年。
“这时天神观,为了镇压自己心中莫须有的恐惧而建。”
“可那些小道士说,当年天神派银日、夜夫两位大仙下凡铲除妖魔,却不想夜夫倒戈,助魔统治世界,银日不敌,天神施印镇压夜夫,并且将妖魔困于巨桑岛,其他信徒被驱逐到世界极南。而银日也因为自己大意放纵了夜夫,令其在凌昼平衡夜泽的能力……”
“既然妖魔被困在巨桑,那他们为什么要每年去那里‘请’天神呢?难道所谓的天神就是妖魔吗?”御舟面色皙白,虽然个子高但却身材纤细,像是书生而不是武将。
夕晅若有所思的挠挠头,突然笑道:“果然我们的御舟是这样的舌灿莲花。”
御舟终知自己被戏耍了,却也不恼:“公主,这次‘求学’,主要目的是要了解四岛人民,寻找消除我们与他们之间隔阂的办法。还有,也是最重要的,隐藏身份,保护自己。王后费大力气让央季的皇帝和那个凌昼的长老答应不公布你的身份,而是以富商千金的身份在此生存……”说着他认真的看着旁边的少女:“所以,我们一定要平安的回到夜泽。”
“好啦,我知道了。”夕晅噘着嘴:“自从到了这里,你每天不知道做什么去,只留我和御婷在这道观中,你们虽祖上有四岛血脉,可以不过于惧怕阳光,但她夜泽的血脉还是过于强大,在阳光下待太久会有些许虚弱,便整天呆在屋内,而她又不许我和道观里的小道士们说话。所以我刚才是故意拿自己在藏书阁翻到的故事吓你一吓,就相当于惩罚啦。”
说完她站起身,抻个懒腰:“好啦,我去睡了,明天可能要见很多人吧。”
“其实,公主你不必太过冷落他人。”御舟看着少女的背影说道,“想和谁说话就说吧,太过特意反而更容易让人怀疑。”
夕晅没有回头,偷偷笑了一下,只是摆摆手:“知道了,老头子。”便趁着月色离开了。
“老头子?”御舟摸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老吗?”
世间之人,生命由体内元石所释放的元气运转,但夜泽和凌昼的元石和四岛人民的有些许不同,他们的元石能量过于强大,所以元石可以延缓他们的衰老并可以延长他们的寿命,且能量越强大寿命越长,有些人甚至可以到死面容也像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但有得必有失,由于夜泽和凌昼元石的介质不同,也使得他们一个怕白天,一个怕黑夜。这种怕,并不是他们完全不能在白天黑夜中行动,只是会使他们过于虚弱罢了,并且会加快消耗他们体内的元气,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们无法使用自己的法力,如若要强制使用,那元气会马上耗干而使生命终结。
除元石外,人体内还拥有一种似乎是虚无一般的介质——魂魄,当人没了魂魄,即使元石还在,那这个人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也因为如此,曾有人修炼邪术,专门强取他人的魂魄,来进行敲诈。不过这种邪术也会过快消耗自身的元气,最后他自己很快也暴毙而亡,后来也就没人再敢修炼了这种术法。
御婷是武元榜排名第二,所以即使她已经快一百岁了,依旧像是个十四五的孩子。因此在十几岁的夕晅面前她总是不自觉的像是个长者,不过……
“哥哥!”远远地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御舟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无奈的看着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向他扑来:“你多大了,还撒娇。”
御婷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衫裙,微风拂过的时候,像是一只精灵在飞舞。“听说你不让小姐和其他人交谈?”
“我不是怕暴露嘛。”御婷知道自己的哥哥最是尊敬这个公主,她有些慌张。
“看来等回去得让你进军队锻炼一下,这脑袋就一根筋怎么能行?”
“你是说我笨?”御婷不满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
御舟拍拍她的头,“不是说你笨,而是缺少经验。我们都不和旁人说话,看似是最简单不被发现的方法,但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我们要想办法和他们融到一起,才是上上策。”
看到御婷不停地踢地上的石子,御舟轻声言道:“而且我们另一个任务是了解四岛人民,找出消除两者隔阂的方法。你都不和人说话,怎么了解他们?又怎么消除隔阂啊?”
夜晚的风有些刺骨,吹得塔楼上的惊鸟铃响起悦耳的声音,御婷终于重新抬起头:“我知道啦,我不管她了,好了吧!”
“还有,”御舟突然变得严厉非常,但依旧很小声的说:“她是我们夜泽最尊贵的公主,你是奉命来保护她的,而不是来当老师的,她可以不在乎,但你必须遵守,尊敬她,记住在你接受这个命令以后,她便是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