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子时。
廖无识从熟睡中惊醒,他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房里一片寂静,吴尘均匀的呼吸证明了他正在深深的熟睡中。
闵川,闵川那张床上没有声音。
有人盯着自己!廖无识猛地翻起身。月光从窗口洒进房内,正好照在闵川的床上。闵川没有睡觉,他在床边正襟危坐,瞪着廖无识。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竟射着寒光;那张脸,也变得扭曲而狰狞。
廖无识认得这张脸,这不是闵川的脸,不是闵川的眼神,尽管坐在他面前的的确是闵川本人。
但那神色,分明是廖无识的法魂。
廖无识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他太了解这个眼神了,那眼神是法魂战斗时的眼神,是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后,一触即发时的眼神。
廖无识眼睛慢慢移到闵川手边,松了口气:所幸那把长刀不在。
就这样,闵川、廖无识,两人相视而坐,直至天色微明,直至闵川两眼中的凶光一丝丝消退,又缓缓躺了下去,回到睡梦中。
“那可坏了。”当廖无识第二天将前一晚的事告诉吴尘后,吴尘忧道:“这怕是法魂反噬的迹象。看来师兄你教那小子的摄心咒不顶用了,我猜是昨天那小子贪杯,把自己灌了个烂醉,你的法魂又太过于强横,就趁他喝醉,压下他的元魂,自己占了那具肉身。再这样下去,我担心那小子的肉身就要被法魂给拿下了。”
廖无识轻叹一口气,说道:“若真如此,那我便没机会再找回自己的法魂了。”
“事不宜迟,我们得快马加鞭,及早赶到龙鳞山庄才是。”
闵川跟在二人身后,见他们一路都在嘀咕,却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关于前一晚自己的怪异行为,闵川丝毫记忆也没有,有的只是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三人自此便不再停留,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一日黄昏时分,远远望见了龙鳞山庄。
廖无识看着远处的山庄,叹了声:“龙鳞山庄,果然气象不凡!”
吴尘点了点头:“听说,此地多年前水患不断,山庄的主人韩潇大侠当年为治水,独自潜入江中勘察,谁想居然在江底遇见一条蛟。韩大侠便趁蛟睡着的时候,抽刀将其扑杀,随后还在它身上刮下一片龙鳞。随后水患便除,再也没有复发。而韩大侠更对自己徒手斩龙的事迹颇感得意,便将山庄也取名为‘龙鳞山庄’。”
闵川听了,连连称奇:“没想到,世上真的有龙!”
吴尘笑道:“那些神兽,当然都是真的了。只是世人大多无缘目睹罢了。当年在玄山上,师尊四百大寿时,还有天龙飞舞,为我师尊祝寿呢!”
“好了,赶紧走吧。”廖无识不想多耽搁功夫,催促二人。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龙鳞山庄。只见院外粉墙环护,深红色的大门,一块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龙鳞山庄。笔走龙蛇,苍然遒劲。
廖无识走到门前,握住门上龙首门环,敲了敲。
无人应门。
又敲了敲,还是没人来开门。
廖无识沉吟了一声,又以手打门,谁想一拍门竟开了。一旁的吴尘见了,心知不妙,抬手示意闵川小心。
三人慢慢踱进山庄,见大院里空荡荡并无一人,却也没有异常,反而感到异香扑鼻,原来山庄内种植了许多奇草仙藤,时值深秋,却逾见得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但廖无识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他用力嗅了嗅,忽然皱眉道:“当心,有血腥味!”三人又来到正房,见房门虚掩,廖无识便轻轻推门而入。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一张圆桌,桌上是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肴。和四具尸体。
廖无识和吴尘是老江湖,自然对眼前所见并不稀奇,闵川可从没见过这等惨象,忍不住惊呼:“哎呀我的......”他最后一个“妈”还没出口,就被吴尘用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则放在唇上,示意他禁声。
廖无识走到那几具尸体旁,一男一女显然是一对夫妻,自然是韩庄主夫妇无疑了。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想必是他们孩子。廖无识摸了摸尸体,又探了一下菜肴,都还是热的。显然死去没多久。
“小心点,杀人者兴许还在龙鳞山庄。”廖无识警告二人。随后他又将韩庄主扶起来,只见韩潇瞪着眼,脸色如死灰一般,双唇却红的发紫。他又闻了闻尸体,只觉一股刺鼻的酸腐味扑鼻而来。
“师兄,是什么毒?”吴尘一看韩潇的脸,便也明白他是被人下毒而死。
廖无识摇了摇头。玄门对御魂之术颇为精熟,对下毒解读却并无过多了解。
三人陆续在山庄里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查看了一遍,前后又发现十几具尸体,死状与韩潇一家并无二致,显然也都是被毒死的。
廖无识道:“韩庄主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想必是凶手忌惮于此,不敢硬拼,只好下毒。”
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喝:“什么人!”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走来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浓眉大眼,宽鼻阔口的汉子,看容貌约莫三四十岁,身着一件粗布黑色长袍,如铁塔般立在廊道当中。此人便是韩潇座下首徒:“翻云手”罗渊。在如今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廖无识和吴尘多年以来都在玄山上,久未涉足江湖,并不知道江湖上新晋的行家里手有哪些,只好抱拳行礼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罗渊冷笑道:“不尊。上罗下渊便是,只想几位朋友说说清楚,正房里我师父、师娘和我师弟师妹,是怎么回事?”
廖无识赶忙道:“罗兄误会了我们也是为求老庄主借‘剑符’一用才来拜庄,谁想一进门便深觉一股肃杀之气,到了正房,便......”
“哼。”罗渊冷笑一声,道:“我外出几日,回来时便见家师横死,全家上下竟一个活口也没留下。现又见你们几个人,鬼鬼祟祟。敢问阁下,换做你,会怎么想?”
此情此景,却也太过可疑,加之被罗渊逼问,廖无识三人竟也无言以对。
罗渊见三人默不作声,又问道:“三位,何门何派?”
廖无识道:“我等乃玄门弟子。在下廖无识,这位是我师弟吴尘,还有这位......闵川。”他本来只想介绍自己和吴尘二人,但想起闵川也跟在一旁,不说似乎也不妥,但说闵川乃一村夫似乎也不妥,便含糊一下过去了。
罗渊一听“玄门”二字,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