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走到会客沙发边，坐到张放对面，正色道：“张馆长，你做的这个决定，对唐修景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他从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着，用力吸了口，说。
“我并不觉得对唐修景不公平。”张放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唐修景私自带黏合剂到馆里，程雨生也不会大着胆子，违反修复制度，私自从外面买快速黏合剂。”
康德好笑地看向张放。他感到张放找的理由有点牵强。他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看着张放。康德想不明白，唐修景这么有能力的人，张放为什么总是找理由要赶走他。
康德笑了笑，说：“张馆长，你别忘了，唐修景使用新型黏合剂的事，我们第一时间就向你汇报过的。当时，你也是同意并支持的。”他想了下，接着说：“如果不是唐修景，现在的修复进度可以提高这么多吗？我们能这么安心的等着元旦的到来么？”
张放把手中的烟头往茶几上的烟灰缸摁灭，不悦地看着康德。
“修复进度的提高，是修复水平达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结果。就算没有唐修景，我们应该也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你不能把这些功劳，都看作唐修景一个人的。”张放看着康德，缓缓地说。
“我并没有把功劳都看成唐修景一个人的。”康德点了点头，说：“但是他的功劳，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
张放的手抬起，在空中划了一下，说：“就凭唐修景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大？功劳能抵得过博物馆里的所有修复师？他只是教了大家如何用新型黏合剂。具体的操作，还是要靠修复组里的师傅们天天加班，才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康德瞥了张放一眼，道：“唐修景没有带来新型黏合剂之前，大家不也天天加班赶进度么？我也没看到这进度提高多少。”
“就凭他带来的这种不靠谱的黏合剂？”张放嗤笑了一声，说：“如果我当初知道这黏合剂是他带进馆里的，我绝对不会同意在修复组里推广。”他的手抬*了点，道：“看程雨生用了新型黏合剂产生的后果。那可是二级文物。”
康德有点火大地说：“张馆长，程雨生用的，并不是唐修景带来的黏合剂。你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他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接着说：“你不能否认，正是你口中不靠谱的黏合剂，让我们一直发愁的修复进度，提高了不少。”
“如果不是唐修景，可能我们现在还在想着，即将到来的元旦展出，该如何向上面领导和媒体交待。”康德的手向着张放抬了抬。
“我相信，如果没有唐修景，我们一样可以渡过难关。”张放皱着眉，语气没了刚才的气势。
“是么？”康德冷笑着看向张放。
“张馆长，我忘了告诉你了，当时程雨生和胡德良找到唐修景，向他请教修复速度提高的方法时，唐修景并没有说出新型黏合剂的事。”康德想起当时两人来找唐修景时的情景。
“他没说，程雨生怎么会去买快速黏合剂？”张放不相信。
“当时我和赵礼都在。是我，看到新型黏合剂的效果，一时高兴，和他们说了这事。”康德看向张放，说：“按照你的说法，是我泄了密，也要负连带的责任。”
“这事，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张放的手划了一下，接着说：“是唐修景违反了修复材料使用制度。”
康德看向张放，问：“就算是唐修景违反了修复制度，这事，也不至于严重到让他离开，永不录用吧？毕竟，造成瓷鼎二次损伤的，是程雨生。”
张放的嘴巴张了张。他知道康德说的没错。他从茶几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点着，闷闷地吸着。
张放这么排斥唐修景，已经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唐守业的恩怨。
这次使用新型黏合剂，张放已经发现，馆里的修复师们对唐修景的态度有了改变。他们看向唐修景的眼神，不再是以前看临时工的不屑，而是一种羡慕，一种嫉妒，甚至有种佩服……
从康德让唐修景为新型黏合剂做试验开始，张放就感觉出康德对唐修景的欣赏。
原本，张放只是过来试探一下康德的态度。如果康德不是那么维护唐修景，说不定，他还能网开一面，留下唐修景。
可是，康德为了唐修景，对张放的态度有了明显地改变。这是他感觉最不安的地方。他知道唐修景的能力。他不能看着唐修景成为康德的左右手。如果这两个人联合起来，将来他在馆里说话，还会有人听么？
张放将未吸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拉下脸，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说完，他站起身，甩了甩手，走出康德的办公室。
康德看着张放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抬手在太阳穴的地方不停地揉着。
“康馆长……”
康德停下动作，抬头，看到赵礼正站在门口。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让赵礼进来。
“刚才我看到张馆长很生气地离开。发生什么事了么？”赵礼又看了眼门外，皱起眉头，问。
“唐修景带新型黏合剂进馆使用的事，被他知道了。”康德说。
赵礼一惊，说：“不会吧？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康德摇头，说：“程雨生对古瓷鼎二次损伤的事，让他怪罪于唐修景私自带修复材料进馆使用。说是程雨生因为唐修景，才会从外面私自购买快速黏合剂。”
赵礼疑惑地说：“张馆长知道程雨生对瓷鼎造成二次损伤，去找他时，我是一起过去的。当时，我们并没有让他知道唐修景的事。”
康德点头，沉声说：“他不但知道了这事。他还下达了最新的决定。”
赵礼心里有着不好的感觉，问：“是什么？”
“张馆长说……”康德闭了闭眼睛，说：“叫唐修景立即离开，永不录用。”
“什么？”赵礼睁大眼睛，愣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