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景看着桌上的孤品瓷片,头脑一片空白。他面对瓷片,从来没有这种茫然的感觉。这些瓷片,让他第一次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动手。
难怪那么多修复师都没办法把这些瓷片还原。唐修景相信,任何人看了这些瓷片,都没办法想象出它们原来的样子。
就算是时间能倒流,这些瓷片到了当初制造它们的陶瓷工匠手中,他们可能也没办法判断,瓷片究竟出在他们制作的哪件陶瓷器上。
张雅蝶见唐修景皱眉不语,心里更是着急。
原本没有看到瓷片,张雅蝶还能安慰自己,大伯说的孤品瓷片,并不是完全不能修复。也许,唐修景只要看到它们,就可以想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张雅蝶看到瓷片,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可能太简单了点。
“唐修景,要不,我去求求大伯,让他把考核的内容改一改。或者,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用其他途径,帮你进入博物馆。”
唐修景默默地摇头。他拿起瓷片,一遍遍观察,揣摩,比对。
没办法啊。唐修景摇头。
比对了半天,唐修景也没想到该怎样修复这些瓷片。他有点泄气地放下瓷片,双手撑在桌子边缘,闭上眼睛,低下头。好半天,他才仰起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唐修景……”张雅蝶看他的表情,很后悔自己没有和他商量,就盲目地答应了大伯的考核。
“我不该这么轻易就答应大伯的。”张雅蝶双手的手指紧紧绞着。
看着唐修景又拿起瓷片琢磨,张雅蝶咬了咬嘴唇,说:“对不起。这个考核是你进入博物馆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不该替你答应大伯的。”
唐修景的脊背僵了僵。他没想到,这次的考核,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放下瓷片,转身对张雅蝶笑了笑,说:“张雅蝶,你不要自责。谁说我没有办法了?”
张雅蝶听唐修景这样说,刚刚还垂头丧气的模样,顿时来了精神,她向着唐修景走近一步,欣喜地问:“你想到办法了?”
唐修景叹了口气,低声问:“如果我说我没有想到办法,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张雅蝶的笑容从脸上消失。她伸手抓住唐修景的手,认真的说:“不会。这本来就是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完成的任务。是我不了解情况,就替你答应了大伯。”
“都怪我,帮你接了这个棘手的考核,害得你白白欢喜了一场。”张雅蝶自责道。
唐修景默默注视着张雅蝶。他看着她忧虑的眼睛,很难说出让她失望的话。
好半天,他咧开嘴,对张雅蝶笑了起来,说:“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修复它们。”
“真的?”张雅蝶惊喜地看向唐修景,问:“什么办法?”
唐修景躲开张雅蝶的目光,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说:“秘密。”
张雅蝶愣住。她嘟起嘴,身子扭了扭,说:“连我也不能说吗?”
唐修景笑着点点头,安抚道:“如果现在说出来,就没了惊喜。等我把它们修复完成,你直接看成品,不是更好?”
张雅蝶疑惑地看向唐修景,问:“唐修景,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她看了眼桌上的瓷片,说:“这些瓷片,那么多修复师都没办法修复,哪有那么容易啊。”
唐修景拿起一块瓷片,在张雅蝶眼前晃了晃,说:“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张雅蝶见唐修景信心满满的样子,笑了起来,说:“哪有啊。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
唐修景也跟着张雅蝶笑了起来。只是他没有让张雅蝶发现,那笑意,是装出来的。
“爷爷。爸。我回来了。”唐修景走进家门,情绪低落地向两位老人打了招呼,直接回房间,躺到榻上,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唐守业看了眼唐修景的房间。他能感觉到,儿子去博物馆看了那些孤品瓷片,情况可能不乐观。他站起身,去厨房盛了碗汤,放到餐桌上,喊道:“修景,过来喝碗汤吧。”
唐修景翻身,拿枕头把自己的头捂住,并不答话。
郑老拄着拐棍,走进唐修景的房间,说:“修景,先去把汤喝了。有什么困难,喝了汤,和我们说说。看我和你爸能不能帮你想想主意。”
唐修景拿开枕头,从榻上坐了起来,说:“爷爷,我感觉我很没用。我没办法完成那个考核。”说完,他的手握成拳头,在榻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修景,现在不要想那么多。来,出来把汤喝了。”唐守业站在唐修景房间门口,说。
唐守业心里明白,张放这次的松口,是因为张雅蝶说的,使了些手段,逼迫他不得不妥协。凭自己对张放的了解,他不是那种轻易就妥协的人。
唐修景站起身,扶郑老去客厅坐下。
“爸,我这次,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修复那些瓷片。”唐修景的目光看向父亲,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从小就和瓷片打交道。别的小孩玩买的玩具。我玩的,就是你从各种地方带回的瓷片。”
唐修景叹了口气,把手按在胸口,说:“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很了解它们。”他摇了摇头,说:“可是,当我今天看到那些孤品瓷片时,我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我看着它们,所有的灵感,所有跟锔瓷有关的一切,我都想不起来。我就像个初学者一样,无从下手。”
“修景,你是太在乎这次的考核,精神紧张,才会这样。”唐守业拍拍唐修景的背,叹了口气。
唐修景抬起双手到眼前。他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就那么一遍遍地拿起它们,反复地看,反复地比对,反复地揣摩。可是,我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孩子,要不,这考核,我们放弃吧。”郑老叹了口气。
“爷爷,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我和你曾经教过的徒弟,有何区别?”唐修景有点茫然地看向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