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蝶刚进了郑老的院子,就下起了雨。
“哎呀,丫头,你再晚一步,就要淋雨了。”郑老看着突然间下起的暴雨说道。
“没关系的,我带伞了。”张雅蝶扬了扬手中的雨伞,笑嘻嘻地说。
“你们两个,还真是守时。修景这前脚刚到,你就来了。”郑老拄着拐棍站在屋子门口,笑呵呵地说。
“这么早,唐修景已经来了么?他可比我远多了。我最近住校。就在这附近。”张雅蝶看了眼工作室的方向,转头和郑老说。
“修景今天带了花瓶的瓷片过来。正在里面弄呢。”郑老指了指工作室的方向。
张雅蝶听郑老这样说,放下包,向着工作室的方向看去。
“郑爷爷,我过去看看。”张雅蝶说。
郑老见张雅蝶的目光一直看向工作室,微笑着点头。
“唐修景,你把我太婆的花瓶带到郑爷爷这里修复啊。”张雅蝶走近唐修景身边,看到他此时正在把太婆那只花瓶的碎片进行对碴编号。
“嗯。”唐修景点头,手上并没有停止比对瓷片。
张雅蝶这段时间看唐修景和郑老学习锔瓷技能,也知道一些瓷器修复的流程。她拿起桌上的碎片,比对起来。
每当找到临近的瓷片,张雅蝶都会兴奋地递给唐修景,再帮着写编号,看唐修景把写有编号的贴纸贴到瓷片上。
两人很默契的配合,瓷片比对起来顺利不少。
“张雅蝶,我觉得你对锔瓷也挺有天分的。”唐修景贴好最后一张贴纸,抬头对张雅蝶笑道。
张雅蝶听唐修景这样说,两只手互拍了下,笑道:“可不。我感觉我也挺喜欢这一行。”
“郑爷爷,要不,我也和您学锔瓷吧。”张雅蝶向着客厅的郑老大声说道。
郑老知道张雅蝶只是说说而已,笑呵呵地走到工作室的门口,说:“你个硕士生,学这个干什么?你以为这个好玩啊?如果对大漆过敏,会全身又肿又痒,很难受的。”
张雅蝶看了唐修景,说:“唐修景不是没有过敏?”
“他呀,可能天生就是做这行的。”郑老做了一辈子金缮,还没见过对大漆不过敏的。
唐修景挠了挠头,也感到很奇怪。父亲对大漆过敏很严重。到了他这里,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可能,就像郑老说的,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雅蝶,听修景说,这瓷片是你给他的?”郑老走进工作室,指了指已经编好号的瓷片,问道。
张雅蝶点头,过去,扶郑老到客厅坐下。自己在茶几旁边的凳子上也坐了下来。
“郑爷爷,那花瓶是我太婆当年结婚时的嫁妆。后来,我妈结婚时,她把这花瓶送给了我妈。”
张雅蝶看着外面的雨水,接着说:“我妈从小在太婆身边长大,和太婆最亲。后来,太婆去世了,每当我妈看到这花瓶,就会想起太婆。”
“唉,都是我,不小心把花瓶打碎,让我妈到现在还在为这事伤心。”张雅蝶叹了口气,脸上全是自责的表情。
“不用担心。这花瓶很快就可以修复好。会和以前一样,看不出裂痕。”郑老说着顺手把拐棍挪了位置。
“郑爷爷,我相信唐修景在您的指导下,一定会把花瓶复原。”张雅蝶笑了起来。
唐修景来到客厅,说:“我把花瓶拿到这里修复,也就是想着,如果遇到了问题,爷爷可以马上指导我。”
唐修景说完,看了郑老,又说:“爷爷,我这无痕修复的水平,要达到您那种境界,还很远。所以,只能把瓷片带到这里,请您为我把把关了。”
“其实要做到无痕,也不是很难。我们做的,是先黏合打磨,然后依瓷器颜色调色,后头是上釉。上了第一层釉后,就要把损坏的画补齐了。画完后,上最外层的釉。”郑老简单介绍了修复程序,笑笑地看着唐修景和张雅蝶。
“嘻嘻,听起来,这也没多复杂啊。”张雅蝶举起手数了下,笑道。
“张雅蝶,你如果这样想,可就错了。光是打磨这道工序,就非常的考验修复师功力。”唐修景已经练习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完全掌握这中间的窍门。他已经体会到那句大实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呵呵,这打磨啊,就算多磨了0.1个毫米,都要用补缺材料重新补好再打磨。这可是件需要细心及耐心的活。”郑老摸了摸胡须笑道。
张雅蝶瞪大眼睛,转头看了唐修景,不由得在心里对他的耐心竖起大拇指。
“你这只花瓶,要想恢复摔坏之前的样子,金缮修复不太适合。金缮要用金粉或银粉修饰。这样,就可以明显看出瓷器曾经被摔过,还会让它失了原来寄托在它身上的情感。只有无痕修复,才能让人看不出任何碎过的痕迹。”郑老说。
“爷爷,花瓶的瓷片,已经全部拼对编号了。下一步,我准备开始黏结。”唐修景看向郑老,说道。
郑老点了点头,对唐修景指点了无痕修复需要注意的事项后,说:“你按我这段时间教的,再注意些细节,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的。爷爷,我懂了。”唐修景说完,转身走进工作室,开始调制黏结剂。
“郑爷爷,唐修景对修复瓷器的悟性挺高吧?”张雅蝶看唐修景离开,看了眼被修复完成的茶壶,问道。
茶壶被唐修景用蝴蝶花钉和唐守业自创的锔钉修复后,整个茶壶焕发出另一种独特的韵味。
郑老用手捊了捊胡子,看了眼张雅蝶,说:“雅蝶,你很看好修景?”
张雅蝶羞涩地一笑,站了起来,去到门口,伸手去接屋檐滴下的雨水。待到手都湿透了,她转身,擦着手上的雨水笑着说:“郑爷爷,我知道您也很看好唐修景的。否则,您不会教他。”
“这孩子很执着。”郑老说。
“郑爷爷,您这门手艺传承下去的人,我看啊,就是唐修景。”
郑老听张雅蝶这样说,眼睛看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那些个徒弟,谁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着,要把他的手艺传下去的。可是,结果呢,还不是一次次的叫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