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和张雅蝶同时看向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的人。张放招了招手,问:“康副馆长这个时候不在修复组盯着,找我有事么?”
康德听张放这样问,走进张放的办公室。
“康伯伯。”张雅蝶向着康德点头招呼道。
康德向张雅蝶点了点头,说:“雅蝶,怎么的,和你大伯吵架了?”
张放黑着脸咳了一声,不悦地问:“康副馆长,你是来劝架的么?”
康德一点也不介意张放的脸色,笑了起来,说:“如果张馆长需要我来劝架,我也可以试着劝劝。”
张雅蝶听康德这样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康伯伯,我只是有些意见和大伯不一致。并不是你说的什么吵架。”
康德点头,笑了笑。
“康副馆长,你这个时间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张放抬手示意康德坐到沙发上,递了根香烟给他。
康德把香烟捏在手中,并没有点着。他面色沉重地看向张放,说:“张馆长,大家今天听你的指示,全部重新用大漆修复展出瓷器。虽然前期用了新型黏合剂,有不少瓷器修复完工,都入了库。可是,这剩下的,如果用大漆,可能赶不上元旦的展出。”
张放心里明白,现在用大漆修复瓷器,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但是,他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随便更改。
“如果到时候不能完工,有多少就展出多少。”张放沉吟道。
“这……”康德思索着看向张放,说:“上一次展出,就因为参展的瓷器数量不够,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如果这次再出问题,可不好收拾啊。”
“上一次的展出,我们的展厅有大半的橱窗都比较空。这次,只是少量瓷器没有修复好。我们不说,谁能知道宋朝古墓的出土瓷器有多少?”张放睨了眼康德,觉得现在展出的数量,不是个问题。
“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人知道还有没修复完的瓷器没参展,或者是让多事的记者知道了呢?”康德不放心地看向张放,提醒道:“那些记者,可不是好打发的。万一再发生上次的风波,上面的领导怪罪下来……”
张放皱眉看向康德,不悦地问:“到底出土多少瓷器,除了我们自己人,谁能知道这个消息?如果走漏了消息,肯定是我们内部的人对外说的。”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康德,道:“康副馆长,你说呢?”
康德点头,说:“我只是怕万一……”他看了眼张雅蝶,收回目光看向张放,说:“既然张馆长这么有信心……”他点了点头,接着说:“这事,是我多虑了。”
“大伯,康伯伯说的有道理啊。你为什么不继续用新型黏合剂呢?”张雅蝶见大伯这么固执,心里为他着急。
“雅蝶,博物馆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张放沉声说。
张雅蝶听大伯这样说,嘴巴张了张,无法反驳。她看了眼大伯,又转头看了眼康德,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插嘴博物馆的事,的确不太好。可是,张放这样说她,让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张雅蝶站了起来,说:“大伯,唐修景的事,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张放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并不去看侄女。
张放想不明白,这个唐修景到底有什么好?让大家都要为他说话。他的学历不高,为人还那么木讷,自己去他那巡视时,他从来都只知道埋头干活,也不搭理自己。最主要的,他是唐守业的儿子,又和康德走得近。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自己身边?
张雅蝶看了眼大伯和康德,知道今天已经没办法说服大伯。她叹了口气,对张放说:“大伯,你再考虑一下。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张放摇头,挥了挥手,说:“雅蝶,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心思了。最后一次机会,唐修景并没有把握好。按照我们的约定,他已不能再进入博物馆。”
“大伯,这次的事,错不在他。你这么牵扯上他,有道理么?”张雅蝶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转身看向大伯。
“是啊。张馆长,这次的事,错不在唐修景。”康德说:“造成文物二次损伤的是程雨生。”
“程雨生如果不是用了快速黏合剂,凭他的技术,会造成瓷鼎对缝不齐吗?”张放的手指在茶几上戳了戳。
“如果你又要提新型黏合剂的事,我想,我也要负大部分责任。”康德往后爬了下头发,沉声说:“当初是我不让他们说出这事的。是我担心你知道了,不让在修复组推广。要说隐瞒,是我最先隐瞒你。张馆长,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唐修景没多大关系。你这样把一个可以培养的人才拒之门外,实在是不理智的行为。”
“我不理智?”张放哼了一声,伸手拍了茶几,有点火大地说:“我如果不理智,我就连程雨生和你一块都考核了。可是,我这么做了么?我没有!”
张放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下,接着说:“你们是博物馆的正式员工。如果我按规章制度考核,程雨生造成文物的二次损伤,肯定要负刑事责任。而你应该负监管不严之责。我有没有把这事上报?我没有!”
张放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说:“我让程雨生尽快把瓷鼎返工复原。是给他一次机会。因为,我不想看到,跟着我辛苦工作的员工,落得这种下场。”
“可是,这也不能怪到唐修景的身上吧?”张雅蝶不满地说:“程雨生犯的错,凭什么让唐修景来背?”
“我总得找个人来为这件事给个交待吧?”张放夹着香烟的手摊开,说:“唐修景连临时工都算不上,叫他为这事负责,最好不过。他原本就不是博物馆的员工,叫他离开,根本没什么损失。”
张雅蝶笑着摇头。她抬起手拍了起来,说:“大伯,你把自己说的好伟大。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啊。程雨生如果知道你这样为他着想,他是不是要对你感激不尽呢?”
张放听侄女这样讥讽自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将手中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