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寒假期间，不知因为什么杨昊回了荷兰，夏晴也难得清闲了。可是，她依旧没有见展望，展望也似乎忙得无暇见她，她想问，却终究没有开口。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寒假过去，新年的钟声在这个年头里特别凄凉，夏晴只与陆泽磊陆忧璇吃了饺子，晚会并没有看，一直在研习着管理学院的资料。孩子们的寒假过去，就即将迎来她的毕业考试。
管理学院的课程果然细致而繁复，难怪从小在J市就流传着一句话，家长们通常在吓唬不好好学习的孩子时，就会说，你再不好好学习，长大就把你送到香榭丽舍上班。
可见香榭丽舍的工作不好做，加班是企业文化之一。
作为管理层的夏晴，更是深有体会。
二月末，寒气微微，已没有了刺骨的寒。
这两天杨昊就要回来了，夏晴心里多少有些压抑，他不在的日子，她难得轻松。
今天是最后一节正式课程，剩下三天温书假和两天考试。
“夏天。”
课后，身边的男士终于和她说了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平时他总是课后便走。
夏晴回头看向他，他微微含笑，“你好，我叫谭斌。”
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也许不到，书生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蛮时尚的款式，与他的气质很相符。
夏晴点点头，“我知道，有事吗？”
谭斌笑笑，“你似乎从不说话？”
夏晴抱以一笑，“彼此彼此。”
“你这样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就可以在香榭丽舍酒店管理专业学习。”谭斌的眼里有些许怀疑的神色，夏晴不以为意，“这个分年龄吗？”
谭斌略一犹豫，随即道：“原本是分的，酒店管理，经验至上，可现在却未必。”
他的眼神怪怪的，打量着夏晴。夏晴淡淡道：“那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谭斌微扯唇角，道：“现在任何行业都有它的潜规则。”
夏晴突地站住脚步，谭斌的话意味深长，眼神更加充满质疑。夏晴终于盯住他，而他的目光亦是不闪避的。
潜规则，这三个字在夏晴心里是禁忌词！
“什么潜规则？”夏晴冷笑，“你不妨说清楚些。”
第一次说话就这样没礼貌的男人，她倒是很少见，但她却是了解他的心理的。
奋斗多年，也许还曾有过艰苦的求学经历，却拼不过年纪轻轻的女孩，不甘与不服自然在看到夏晴的刹那全部爆发，可是他如果作为酒店管理人，显然心胸太过狭窄了。
如果，这样的管理人在香榭丽舍，说不定酒店版的金枝欲孽在所难免。
谭斌笑得神秘，眼神别有用意，“从你入学的第一天，就有名车接送，呵，那款车子，可不是寻常的小老板吧？”
他所指的自然是杨昊。夏晴嘲讽地瞥他一眼，“对，没错，又怎样呢？潜规则也是规则，谭先生还有事吗？”
不知不觉已经在大门口，谭斌没有回答她，而是目视前方。夏晴微一蹙眉，随着看过去，一惊。
只见大门前，两辆豪华名车赫然停着，吸引了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其中一辆是杨昊的，而另一辆竟是展望的。
此时，本来有恃无恐的夏晴也难免尴尬，她甚至想要调头回到学院里，可是显然晚了一步，两个人都已看到了她。车门的声音接连响起，两个男人走下车来，同样笔挺的西装，展望穿了风衣，而杨昊则显得单薄了些。
两个人走到夏晴和谭斌身边，杨昊看了看谭斌，不悦道：“这位先生是……”
“一个无聊的人。”夏晴亦没有好口气。谭斌怔忡，杨昊见她这样说，笑了笑，“我提前回来了，没想到吧？”
说着，看向展望，蓝色的眼睛，满布疑问，“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也不错。”
夏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笑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今天他第一次来，不信你问问这位谭先生。我在学院范围内的行踪，这位谭先生可是清楚得很呢。”
夏晴说得讽刺，谭斌不免尴尬，杨昊却看向他，“哦？”
谭斌却避开他的眼光，沉声说：“你有朋友，我先走了。”
逃开般走开，让夏晴觉得好笑。她转头看向二人，一月不见，展望感觉，她的目光冷了很多。
杨昊看着展望，“不管是不是第一次来，展总，我跟夏晴定了位子要吃饭的，你是要一起来吗？”
他料准展望不会自讨没趣。展望却平静地说：“呵，那就不必了，只是我今天不是来找夏晴的，是找你。”
“找我？”杨昊好奇地一笑，“看来，展总对于我的行踪也很了解。”
展望笑笑，“还好。只是无意听说杨总会在今天提前回国，因为不知道时间，只好来这里等，我知道杨总一定会来的。”
夏晴左右看着二人，杨昊沉默片刻，笑道：“好，难得展总这样有雅兴。”
说着，看向夏晴，“我在湘天下订了位，你去那里等我。”
夏晴疑惑地看着展望。这些日子，展望一直在忙碌，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但凡她有空回到酒店，展望都似乎没有时间与她说一句话，更没有因为杨昊的离开，而到管理学院找过她。
她不否认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可展望的行为的确反常。她想过，或许，在展望眼里，她与杨铭贞并没有什么区别，爱也爱过，痛也痛过，之后便没有什么不同。
可今天看见他，那深海似的眸，依旧深邃而似含着深深情意，凝望的眼神，分明流露了他的心。
夏晴转身离开，展望将车锁上，淡淡道：“这附近有个茶馆还不错。”
杨昊随在他的身后，展望的步子沉稳，就如他这个人，很少失控，很少暴露自己的弱点。
绿源茶馆，陈设简单却优雅，两个男人同样气质卓众，同样点了铁观音，杨昊不禁赞道：“的确是好茶。”
展望道：“自然是，不然怎么敢劳杨总的大驾？”
“展总可不是为了要我品茶而来吧？”杨昊神情平淡，似乎茶的香雾令他浮躁的心平静下许多。
展望笑笑，“自然不是，只是杨总这样周日奔波的，还要抽空特别照顾我们香榭丽舍和夏晴，还有时间顾及家庭吗？”
茶杯在唇边停滞，杨昊抬眸盯着他，“展总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才从荷兰回来。”
展望将茶杯放在桌上，深海似的眼睛望住那双蓝色的眼，“杨总该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杨昊一怔，展望随即笑道：“志炫有五岁大了吧？挺可爱的孩子，只可惜过不上正常孩子的生活……”
“你说什么？”杨昊突地提高了声音，引来旁边无数道目光。
展望静静笑道：“杨总这么激动干吗？名模李冉与嘉信集团皇太子的五岁儿子，呵，这新闻一定劲爆。”
杨昊震惊地望着展望。
展望却敛住笑容，继续道：“当年李冉红极一时，却突然退出娱乐圈，两年后有人爆李冉精神失常，住在J市最好的精神病院，神秘人一直供养她的所有费用，而这个人……”
展望眼神刺探，深沉而冰冷。他没有说下去，杨昊已然冷下了脸色，一向平淡如水的蓝色眸子倏然有如狂风忽至，阴沉沉的，“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杨昊自认做得天衣无缝，可展望竟然能在五年以后查到逐渐被人们遗忘的女明星身上，可见没少下工夫。
展望喝一口茶，悠然说：“这你不必要知道，只是杨志炫已经五岁，却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生儿不养，逼疯母亲，呵，恐怕不仅仅是道德上的谴责。”
“你什么意思？”杨昊一反优雅的样子，喝道，“你在威胁我吗？”
展望不语，喝着茶。杨昊却突然冷笑，“哼，你该是知道我与夏晴之间的协议吧？还是你想看着香榭丽舍毁在夏晴的手里？”
展望微微扬着唇角，看着他，“杨总也说了，那是你与夏晴之间的协议，与我无关。如果你因为我爆料你抛妻弃子的事实，而再次陷害香榭丽舍，那么就是你违反了协议，也便要将你名下所有财产拱手让给夏晴。呵，杨总，我没说错吧？”
“展望！”杨昊几乎将手中的茶杯捏碎。这杯茶，似乎越喝越浓，苦涩在喉咙间，咽不下也吐不出。
展望笑道：“即使法律上可以饶恕你，可是道德上的谴责，纵使你如何操控媒体，我想更喜欢猛料的媒体，也不会放过这样的独家机会，到时候我想你嘉信荷兰总部的义父也不会坐视吧？据我所知，嘉信现在正在努力争取世界十佳和谐企业奖，如果这件事曝光……”
“你到底要怎样？”杨昊的定力终究不如展望，“展望，你是要威胁我撕毁协议吗？哼，这不可能！如果撕毁协议，那么我也就不怕拉着香榭丽舍去做垫背，嘉信得不到奖项是小，香榭丽舍的生死，我想展总心里有数！”
“所以，我不会要你撕毁协议。”展望依然悠悠地喝着茶，“我只要你的协议写进补充条款，夏晴不必要再任你予取予求！”
“展总，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杨昊抽动着唇角，“这样的话，这份协议不就成了单方受益的协议，呵，展总你也是生意人，觉得我会同意吗？那还不如撕毁了协议，我们玉石俱焚！”
“杨总，难道你义父没有教给你处乱不惊四个字吗？”展望平静道，“这样慌张干什么？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弊，自然也会权衡双方的底线，补充协议可以写明，夏晴有权拒绝你的非分要求，是有人身自由的人，当然，这个非分的程度，我们可以协商。”
展望看着他，平静的眼睛变得深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微变的神色，杨昊缓缓坐直身体，与展望的对视，使得目光渐渐平静，“呵，我没有看出这对我有什么任何的好处，非分的界定？不上床吗？不上床我要她做什么？”
展望早料到他会这样说，郑重道：“非分的界定就是，在不违反夏晴意愿的时候上床，怎么样杨总？够公平吗？”
“你很自信！”杨昊看着他道，“你自信夏晴一定会拒绝是吗？”
展望不语，杨昊却笑道：“好，展望，这次算你狠。可是如果有一天夏晴心甘情愿地上了我的床，那岂不是会给你更大的难堪？”
杨昊的眼里重新燃起挑战的欲望，男人的征服欲永远至高无上，“既然你要自讨没趣，我又何乐而不为？我已经睡过了她，说实话，她可真是个没趣儿的女人。好！补充协议我同意，不在违反夏晴意愿的情况下上床，可是展望，我会追求她，会让她自愿地靠近我，而远远地离开你！”
杨昊的蓝色的眼睛，几乎要吞没展望眼里的漆黑。展望却依然淡定，“好，既然杨总有这样的自信，那么我们合作愉快。”
杨昊愤然起身而去，展望暗自松下口气。
夏晴，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你争取的一点自由。
展望望着杯中淡淡茶色，茶喝得淡了，却仍有余留的苦味，涩涩的。
杨昊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晚上便准备好了补充协议，与那天一样，律师在场，夏晴很奇怪他突然“良心发现”，但她知道，这一切一定与展望有关。
毕竟有了一些人身自由，这两天要考试，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事情，这样也好，她能静下心来考试。
陆泽磊见夏晴无时无刻都在背书，晚上为她准备了牛奶，夏晴却说：“不要了，给我咖啡更好。”
“你还不睡吗？”陆泽磊看看表，“快十二点了。”
十二点？夏晴忽地抬头看向他，“忧璇回来了吗？”
最近忧璇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是在展望家。夏晴相信展望有分寸，可是她怕这样下去，忧璇的心里会越来越界定不清她与展望的关系。
陆泽磊微微低头不语。
夏晴明白，合上了书，“不行，不能总这样夜不归宿的。”
她拿起电话，正要拨出去。陆泽磊却道：“你是真的关心忧璇，还是……”
陆泽磊不看她，口吻却试探，“还是只是不希望她整晚留在展叔叔家？”
夏晴一怔。陆泽磊显然话里有话，她将手机放回到桌上，看着陆泽磊，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打开课本继续背书。
可是这句话，显然乱了她的心。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她的精神很难集中在书本上。
两天的考试还算顺利，夏晴的精神不太好，和上学的时候一样，考过试总是要感觉轻松些的。
她回到香榭丽舍，想找展望，杨铭贞却说他最近很忙，很少在酒店。
夏晴很奇怪，他到底在忙些什么，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通他的电话。
夏晴在酒店里来回踱步，想好好看一看重新走入正轨的香榭丽舍。这一切来之不易，她决不能允许自己再次犯错！
经过学习，经过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夏晴深刻地体会到展望所说的话，果然是这个行业的真理——
管理层要保证酒店最大利润，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她站在前台后面的墙边，看着前台小姐们微笑待客。其实当初，她真应该在前台实习一下，前台应该是见世面最多的，能见到很高尚的人，也能见到很低级的人，她们通常保持微笑和良好的态度，的确也是一门功夫。
“那个明泰的李总又要来，给他安排7001去。”一个前台小声对身边的女孩说。
身边的女孩笑笑，“你真行啊，别又要他投诉了，那个房间听说闹鬼的。”
“呵，他知道什么啊？每次都那么多事儿，他来住酒店就是来投诉的，哪一回来，不要投诉我们几个部门啊？每次还要跟他赔笑，说抱歉，要走我们那么多赠品，看不惯他。”
“可是那个房间连续三年都有人猝死啊，而且听说前两天有人挂出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可是那天根本没人住在里面啊。”另一个女孩声音有点儿颤颤的。
那女孩道：“巧合而已啦，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就算真有也会被这个李总气得活过来，就安排那间给他，要真是鬼上身了，说不定他脾气还好了呢。”
另一个女孩耸耸肩，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