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曲】
捧着手掌,在那儿失去的地方,无数的光点在指间纷纷起航。宛如萤火,有所依恋般的,缠绵悱恻。
“千寻,可恶!”伸手握住落在地上的铃铛手链。
似是有什么突然断裂,脑神经传达了停止的指令,身体不受控制地压向地面。双手撑地,急促抽吸。
“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吗?如果,可以的话……”
黑暗,黑暗,就这么一直一直黑暗下去。
“……明羽……明羽……”
接着,世界安静得一片弦音。
【香樟散播的思念】
我的左胸上有一个胎记,是我来不及喜欢的颜色,是我来不及喜欢的花的花瓣轮廓。就仿佛是一片紫红色的玫瑰花瓣。在曾经的梦境里,很多年以前,那是一个深入我心的伤痕,生生世世,无法磨灭。
(一)
去年的春天,她很清楚地听见从一个很遥远的方传来的召唤,很轻很轻,可是却狠狠地攥紧了心脏。于是她决定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不是很远,就在自己所在的城市的角落。那就是召唤最初的地方。
反正早就厌倦了这样的世界。
什么样?
在你的视界里总会出现的那一座古老的城墙,不知不觉中硬生生地成为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就这样连同脉络般风化的痕迹包裹住了一切所承载的往事。
你就那么默默地翘首观望,不知多少冬夏。
千千万万只飞鸟从另一头飞过,都是你从未有看到过的风景。
那不是自己的世界。
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世界?
耳朵上戴着小喇叭,把音量调到最大,身边的喧嚣与自己无关。这就是自己的世界,可以让自己尽情地流泪,也可以让自己充满希望。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云云闭着眼睛努力地在想。上高速的公交速度转化成了失落和倦怠,一闭上眼睛就昏昏沉沉的,但是突然就出现了母亲漂缈不定的脸。这时云云才朦胧地想起,应该是十二岁的时候吧,再或许是十二岁之前的两年。具体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那时候自己就开始会躲进卧室,听着音乐,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虽然有很多时候自己都想要抹杀掉这段回忆,但是就如同蚌壳里进了砂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进了肌肉,每次肌肉收缩一下就会真真切切地痛。
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他,他会不会因为发现自己不见了而焦急地寻找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父亲称作了“他”的,就像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云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低低地狠狠地说,“他才不会管我呢!”
他的工作上很忙,经常是很晚很晚才回来,甚至是彻夜不归。他回来的时候总能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关系看上去很亲密。
沿路的香樟树从公交高大的玻璃窗外一棵一棵飞速地朝身后卷去,像是电影一样在有条不紊地播映,影子通过玻璃分割成锐利的刀片,在脸上一刮一刮的,生成热辣的痛感。
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是一个乡村。
云云跳下车,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很浓的绿叶的香,有一种莫逆久违的感觉。云云情不自禁地张开双手仰望着蓝天旋舞,这种清新、自然和美丽是银幕上的女主角也比不上的。
繁华和市井气息所带来的神经紧绷感早已烟消云散。
这儿就是母亲的故乡,也有过自己生活过的一年的记忆。
首先跳进自己的记忆的是那个男生,那时候自己寄住在外婆家,自己常常耍无赖要他背自己上学,而他真的就毫无怨言地背了……还有经常和他打架,当然自己打不过他……还有在油菜田里捉迷藏,到后来两人满脸上都是油菜花粉……
想到油菜花,云云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油菜地一块接连着一块,油菜花灿烂的黄苍茫一片,在春天的阳光下,如同一个琥珀色的梦境,封存的往事晶莹剔透。
云云走在油油茸茸的草地上,耳朵里听着那首一直都喜欢听的歌,眼睛安静地盯着远方,闪烁着泪光。
回忆中是相同的季节,相同的天气,相同的地方,母亲带着自己边走边笑边闹。记忆中那是她和母亲唯一的一个无忧的日子,虽然已不记得母亲说过什么,但是自己对母亲许下的诺言却始终也没有忘记。
——长大了我要种好多好多这样的花送给妈妈。
可是就在自己十二岁的那年,让自己的诺言永远无法实现了。
云云去了母亲的墓地,站在母亲的墓碑前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二)
每次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都会让我觉得是不是镜子出了问题,但是那也只是无聊地疑虑。
镜子里面映出来的自己,五官跟以往都有所改变。雪白的肤色,这样的皮肤如果是长在女性的身上的话,会让她们大为满足的吧?这倒并不是重点,男性中也不是没有。重点是,紫色的瞳孔,这世上存不存在都很难说。
“第一天就会被疏远的吧?”我看着身上崭新的校服,心里不禁苦笑。
“明羽,你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比女孩子还麻烦!”房间的门外传来我妹妹的声音。
我的妹妹她叫云云,但并不是我的亲妹妹。因为之前双方都是单亲家庭,又因为几个月前我的心脏出问题而住了医院,用我母亲的话说她一个人顾及不到我,想要有个人照顾我一些。事实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小时候,我在医院就偷偷地听到医生说过,我的心脏是先天畸形,随时死掉都不奇怪。能活到至今,已算是个奇迹了。
我变成如今这种样子,正是因为几个月前,那个圣诞节,那场病危却又奇迹般生还之际。
也因此我忘记了什么,感觉是一些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忘记的事情……就像是用我重要的记忆作为代价换来我生命的延续一般。
“你先走也没关系的。”我回应道。
其实我不太喜欢和这个妹妹呆在一起,怎么说呢……感觉她像是与我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也说不定,那般让人无法接近。
“已经答应过他要照顾你的,你这只恶心的病猫!”满满的嫌弃。
“都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好吧,死了活该!才懒得管你!”接着,传来的就是摔门的声响。
另外还有,她一点也不可爱。
※※※
听说,猫在知道即将死亡的时候,就会静静地离开它的饲主,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等待死亡是很痛苦的,所以有时候它们会选择性的死亡。就是,明知道要死了,那还不如死得痛快一些。我想,眼前的那只猫就是这种状况吧?那样眯着眼趴在路中间,蜷缩的身体微弱地起伏着。
柔柔的风,轻轻吹过。香樟的花,洋洋洒洒。交织出的愁绪,是无声的千言万语,一缕缕思念的暗香。
破碎的阳光,散落一地,是再也无法拼接的年华。切肤割骨般的鲜血淋漓。
一抹白和金色,正如这晨曦般,悠悠荡荡。因为太过于特别,勾住了我的视线。随飘扬而去,视界恍然变迁。
“……危险!”强烈的既视感,不禁让我脱口惊呼。
是一个外国的女孩子,白裙飘飘。她跑向趴在路中间的那只猫,蹲下身将它轻轻抱起来,然后将脸埋进它毛茸茸的身体。与此同时,疾驰而来的车,她像是浑然不觉。
这样的情形,与脑海里模糊的画面巧然重叠。
——再也不想要那样的悲伤继续在脑海里回荡!
身体里充斥着连自己也不明所以的呐喊!身不由己地想要行动起来,恐惧感却使得浑身打颤,动弹不得。
——那时的决心终究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吗?
“才不是啊!”我自言自语地喝道。
似乎得到了什么召唤,周围的空间突然迅速扭曲,身体像是被拉扯般,急冲向那个金发女孩,接着空间如同浪潮一般朝四周席卷而去,所过之处响起一片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所幸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
“……为了弥补我内心的愧疚,向您道谢的同时并郑重地向您道歉!大哥哥。”
一开始只见她张了张嘴巴,都是自己完全听不懂的字节(我承认自己英语很差),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吐出了很流利的汉语躬身说道。
“不用这样啦!也没什么……”我自己都还在难以置信之中,不禁边挥着手边挠着头。
“一直没来得及向您自我介绍——我叫丝佩斯·马斯特,叫我丝佩斯就好。”似是带着按捺不住的情绪说着,“好久不见了呢!还记得我吗?大哥哥。”
“咦?我们是在……在哪儿见过吗?”完全没有印象,记忆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外国人的经验,让我局促不安。
“也是……大哥哥现在比较健忘呢!好遗憾,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她一瞬又落寞起来说,“这一次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是因为你将要回国了吗?”我只好顺应话题,作以掩饰。
“也差不多啦!主要……还是因为我和它一样,活不长了呢……”说着她将抱在胸前的那只猫举起来。
明知道没有希望,但也要看一眼自己所生活过的世界,所以才来到这个国家的吗?遗憾总是难免的,如果可以的话,哪怕是减少一点点也是好的!所谓的没有遗憾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
(三)
早自习上。
听到班主任的指示,我走进教室。
站在教室的讲台前,我随即便看到妹妹云云嫌恶的表情,还有其他学生吃惊的样子。果然是因为我的这副模样吗?
“大家好,我叫明羽,是这次的转校生,今后将会成为你们的同班同学,希望今后能够一起愉快地度过……那,学习上还请多多关照。”
“就这样吧。云云,既然你们住在一起,就由你照顾明羽吧。各方面的……”班主任嫌麻烦地说道。
“为什么我就成了保姆啦?!”“什么叫各方面的啊?!”
云云和我异口同声的在不同的关注点上吐槽起来。
“你不是他妹妹吗?不然哥哥是会被抢走的哦!”班主任对云云懒懒地说完,又斜眯着眼对着我说,“明羽,你高二上学期的课程没上完的吧?还有你这病怏怏的身体,各方面的难处呢?”
“谁稀罕啊!真是的……”云云不满地说着什么。
这个老太婆……当老师真的没问题吗?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原来你有这个自觉啊?但是我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心口不一地回了一句,“您想多了。”
“同居哎!”“不是亲妹妹吧?”“女神要被推倒了!”“要杀了他!”
为什么最后的是女孩子说的啊?话说,好黑暗。
这时,一个短发女生,显得很亲切近人、清爽利落地站了起来。
“老师,就由我带转校生参观校园吧!”
“嗯……好吧。”然后,向我声明道,“听好了,可别给我添麻烦。”
※※※
微凉的空气里,时而暖流在其中拉扯出一道道口子,像是漆面墙上的信手涂鸦,让人想要依靠却又心存芥蒂。
香樟的枝叶间,如同钢琴键上的流连,是心脉的跳跃,欲彰自我的灵魂,倾泻晃荡,暗自期盼。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既然以后是同班同学了,看起来又如此热心,打好交道还是好的吧?
“我叫夏伊,有印象没?”她说着逼视过来。
“我们是第一次见吧?”我说。
“哼!算了,反正这次不是我主导。”转过身,“记住哦!我是我们班的班长。”
“看不出来,以为是体育系的呢……”虽然没能理解她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本能的觉得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哦?你是说我四肢发达咯?”
“没,我可没说啊!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胸肌符合你自己的说法呢!”
“我揍你哦!”
“开玩笑的。”
我们来到了学校前靠办公楼下的一个大型喷泉旁。激昂的水柱,朝上绽开成一个个晶莹而不败落的水花,飞溅的水珠星星点点,挥散的水雾扑面而来。
“就算再怎么挣扎也触及不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呢!就像是被囚禁了一样,只能伸直着双手,拼命地乞求,最后换来的也只是千刀万剐、粉身碎骨的结局……”
“多愁善感什么的……话说,你是文学少女吗?”
“你不懂啊?”
“不是我自夸,我完全没有写作的头脑!怎么会可能会喜欢文学呢?”
“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调脸就走了。
“喂,我的校园参观还……搞什么啊?这些女人!”
这时,校园广播响了起来,一连串电流穿梭的声音,接着长长的刺耳的尖鸣。
“喂喂……以下通知,请二年级二班的明羽速到学生会室来一趟。再重申一次,请二年级二班的明羽速到学生会室来一趟。”
(四)
大脑皮层上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画面中是黑色的背景,背景上有个发着红光的高高人影,像是红色的火焰一样,摇曳而来。
“什么啊?这是……”
我正莫名其妙着,这时身体被谁从身后紧紧地抱住,鼻腔里传来一种自己不知名的香味,然后左侧的脖子上掠过一阵温润的触感,接着一道冰凉的湿。
“你在做什么啊?!”我慌乱地吼道。
扭过头去,是柔软的头发下一脸阳光的笑脸,尖削的下巴下突挺的喉结。
“看到你这么好的皮肤……没什么恶意哦!难道因为看到我不是女生而失望了吗?”
“你有毛病啊?!”
“说话注意点,我可是风纪委呢!”
“风纪委就可以随便性骚扰吗?我要报警了!”
“我不是已经抱紧了吗?”
真想一拳揍死他。话说,这样的风纪委真的没问题吗?
“放开我!”挣脱不掉。
他虽然看起来个子蛮高的,但却瘦骨嶙峋,没想到力气倒也很大。
“叶光辉,小心我使用特权哦!”
身后传来了温婉的女声,停下动作,身上的束缚也随之消失。
“会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把他带到学生会室去呢。”
“我都看到了。”那女声不咸不淡地说。
我转过身去,眼前最为抢眼的是那一头及腰的黑长直发,宛如丝绸一般,让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恍神中有两个影子分分合合。接着是垂落胸前的鬓角,剪得平齐的刘海,眼神锐利地看向我这边。
“你好,我是这所高校的学生会会长,我叫陈雪。”与我对视时她眼睛眨了眨,表情随即泛起一丝笑意。
“你……你好,我是刚转校过来的转校生,我叫明羽。”
“我知道。”
“我不会是,第一天就被列入黑名单了吧?”
“不是,是重点关注。”
“哈?”
“请移步到学生会室再说吧。”
我们走进学生会室,不知道是不是会长有意而为之,还是各自忙碌在外,总之是没有看到其他人的样子。我受邀坐在室内中间的长桌前,那会长就坐在对面。
“其他人应该都在各自的教室,也不是所有时间都是呆在学生会室的。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会慢慢介绍给你认识。”
“那个……”我打断学生会长的话,问道,“什么叫如果我愿意什么的?”
“其实呢,此番冒昧我就是想要邀请你加入我们学生会。”
“恕我拒绝!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话说,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个转校生加入学生会?再说了,我对自身的能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因为啊,你是我小时候最最要好的玩伴啊!久别重逢了呢!于是旧情复燃了呢!就想要和你单独两人卿卿我我……”
“停停停!”在什么久别重逢那儿就听不下去了,我急忙打断道,“根本不可能的吧?!编的也太假了!”
“开玩笑的。看来不认真是不行了。那么如果说,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呢?比如……”只见她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画面是今天早上发生的情形,在我和那个叫丝佩斯·马斯特的金发女孩周围那不协调的浪潮,尤为显眼。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也不一定是我造成的。再说,如今在图像处理方面的技术不得不说是很高端的。”
“那么,我还知道你本该死亡的却没有死亡的秘密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那又如何?那只是奇迹而已。”
“不是奇迹哦!是实验呢!拿你们当小白鼠来着。”
“什么实验?莫名其妙。”
“看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啊。”
“……姑且就听你说说看。”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改造什么的……”
“什么鬼?听起来就很可疑……”
“或许你们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也说不定。”她无视我的质疑说道。
“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你说是‘你们’,那么还有谁?”
“还有云云……毕竟她的父亲表面上是个医学研究者。”
(五)
安静的,时左时右,时前时后,若即若离的暧昧感。阳光下,滑腻的面容,通透细嫩的脉络,微风中开开合合,欲说还休的气息,是樟叶一成不变的矜持。
课间上完厕所后,我胡思乱想中带着这样的氛围走进教室,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似乎是有人坐过的样子,椅子歪斜在桌外,我随手放正后坐了下来。
“病猫,这是给你的午餐!”云云突如其来。
““““哎哎哎哎??!!””””班里一群傻子。
只见云云别过脸,伸手递过来布包着的圆鼓物。我心想,既然那么不情愿,就不要在这么难为情的场合下交给我啊!我倒是没什么哦!
“不用特意给我带午餐也没关系……”
“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因为你这只病猫忌食吗?明明只要吃米饭就可以了!”她倒是像是一只发怒的猫。
“又不是饭桶。”真不可爱啊!这家伙。
“““还不快点给我们女神大人满怀敬意地收下!!!”””
却是我遭到公愤了。这什么世道啊?啊?!
接下来,各个课间就是夏伊一直的非难,利用班长的身份颐指气使、管东管西。
“我似乎没有得罪过你吧?”我觉得有必要挑明了。
“把女生弄伤心了而弃之不顾却和叶师兄卿卿我我什么的,不可原谅!”
“哎?被师兄盯上了吗?”“被师兄盯上了呢!”“是这样的组合哇?”“师兄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班里七嘴八舌的。
“话说,是谁啊?那个师兄。”我问道。
“风纪委叶光辉啊!”夏伊摆出一副想要呕吐的表情说道。
“是他冷不防的……我是知道他脑子蛮有毛病的。为什么是叫他师兄?他应该是跟我们同级的吧?”
“所以说啊!是,液!湿!凶!”夏伊心情像是更差了似的。
那种湿哒哒的感觉似乎又爬到了脖子上,不禁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是出了名的吗?”
什么怪胎都有呢!包括……我和云云也是算在其中的吧?我的视线不经意间朝向云云的方向。
她会不会早就已经知道了呢?然后怀着这样的秘密自我封闭起来了吗?对我之所以那样的态度,是因为我跟她是一样?于是,是对自我的嫌弃,以及对自我的怜悯吗?
窗外依旧,是一塌糊涂的阳光,是想要将一切拥揽进去的肆意,是那样像是缺了谁就不可的盎然。
放学后,云云跟着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女生匆匆忙忙地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
我似乎总是陷入一个又一个的迷途,无法回头,也不知道回头后要往哪儿走,因为我的身边都是这样的没有我能够记忆的存在。
所以,我只能这样死不悔改地走下去。
“你看起来像是……哪个作品上性格别扭的男主角呢。”
“请不要这样不声不响的突然从我背后出现好吗?请问还有什么事?”我没好气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是夏伊。
“不生我的气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真是个多变的家伙。
“……”看她忸忸怩怩的好像还有什么要说,于是,我缄口不言地装作不知的样子。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抱歉……”完全没有印象。
“算了!”她赌气似的将脸甩到了另一边。
什么啊这是……就算说我们以前认识,现在我也真的想不起来。这种像是情侣之间拌嘴后的气氛是想闹哪样?还请饶了我吧!
(六)
视界里,突然失去了尘嚣,失去了纷扰,犹如水晶落入清水中而不分彼此之时的那般,让人有一种清凉的安心感。
看到熟悉的一抹金色,加上那甜彻心扉的笑颜,让我莫名的一阵眼角酸涩。
虽然纯白而高贵的连衣裙,和邋遢而褴褛的粗布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一个是外国的小女孩,一个是国内的老太太,但是那样没有嫌隙其乐融融的氛围,让我觉得这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虽然并不是什么太好的食物,但也不那么廉价。包装上印着“K某C”的字样,就算如此,也具备着食物才有的特别的意义。
“那个女孩明明是外国人吧?”夏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嗯。”外国人怎么了?
“接受外国人的施舍什么的,真是有辱国体呢!”
“你的感触我是不能理解呐。”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想要她躺倒在路中间等着别人来扶吗?然后就赖着扶起她的人始终不放?会有人去扶吗?或者说会有人敢去扶吗?虽然当下好心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但是呢,她没有选择去这么做。仅仅只是还想要活下去,这样也有错吗?那个小女孩呢,她只是作为一名叫丝佩斯·马斯特的女孩子,仅此而已!”
“呜,那个女孩,你们认识?”
“也不算认识。”
“那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也没那么难吧?”
“……变态!萝莉控!”被她鄙视了。
“是是是,所以啊你不要再靠近我咯!我对你这样的不感兴趣的。”
换来的是细长白皙的一脚,狠狠地踹在我的腹部之上。
“大哥哥,发现!”
我只觉背后被猛地一撞,却没有传来疼痛的感觉,而是温软的黏附感,然后飘来一阵阵奶油的甜香,接着颈脖被紧紧地勒着,微凉而柔滑的皮肤与我的颈脖相触厮摩,带来了地狱试炼般的三重奏。
“嚯呀!我们又见面了!大哥哥,你没事吧?”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可能是出于关心,她将头从我的右肩上探了过来,使得我的右脸上是絮絮痒痒的发丝。
“这个变态要死咯!”夏伊事不关己地说道。
说什么风凉话啊?最疼的可是你的那一脚哎!我本以为只能这样,捂着肚子大口喘息地任由摆布了,这时丝佩斯松开了手从我的后背上滑了下来。
总算得救了!我瞬间有种虚脱感。
“大哥哥,那只猫……已经死咯!”
“……哦,最后也还是这样啊!”
“是为了追逐我滚落到地铁轨道上的镜子……”
“我想,应该是很快乐的吧。”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因为它找到了目标啦,只要有了目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任何一种生命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那……我也要尽快地找到目标呢!”
“你们两个,到底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夏伊不满地插嘴了。
“大哥哥,难道说她就是那个……你魂牵梦萦的那位?我是说,你们是在所谓的交往吗?”
“才……才不是!”“不可能!”
从我和夏伊这种毫无默契的表现就足够清楚了。
“那……期。”丝佩斯小声地说了什么,我没能听得清。
“丝佩斯·马斯特是吧?你好,我叫夏伊。”
“你好,叫我丝佩斯就可以咯。”
(七)
我可以在临死前最后任性一次吗?就算不被你理解,就算给你带来了伤害,你可不可以笑着答应我,为我们祝福呢?
我知道,虽然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你恨我也没有关系,但是请你能不能放开我的手,我也不想。因为,最终我也无法回应你的挽留。
我是很自私……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能携手同行、陪我一同前往那个地方的人,而你已然并不是。所以请你,也再重新找一个携手同行的人吧!一个可以陪你一起度过,一个可以好好照顾你,希望也会好好照顾我们的云云的那个人……那个属于你们应有的幸福。
——所以,我才不能原谅这样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所以,我才无法真正地去怨恨你啊!
吹过来的风只是在履行着各自的承诺。
黑暗中流淌着肮脏的气息,黏稠,发臭。
路灯无力地延伸出一道道伤口,有一种钝重的痛觉,黑暗与之交替,如同经历着一次又一次残忍的轮回。
涌动的车流丝毫没有意识到的,追逐着,带来了,抛弃了,这人生数十年的梦。
从这家医院里走出来,站在医院的大门口,让云云突然有了这些感受。
她疼痛中醒过来时,就在了这家医院。这已经是惯例,经历了好几年,反复着这样的,味道,心情和路径,早就不知道呕吐了多少回……
久久挥之不去的,是她脑海里弥漫的昏迷不醒时梦的余韵。想必又是心脏,将那部分血液挤压进脑海时产生的回响吧?果然,是他呢。那种和以前在身体里产生的相同旋律,此刻又在心脏与脑海之间连成一根根共鸣的线,于是在梦境中交织而具现化了出来。
突然,云云的眼前一片空白,刹车片与刹车盘相触,发出刺耳的啸鸣。
在那眩晕的车灯前,她竟是流着泪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才发觉,世界原来是可以如此的干净。
——后来,我想如果那时候一切都发生了,那该多好啊!
就好象被诅咒了一样,冥冥中注定好的。灵魂悬于肉体之上的愤慨着,这一生怕是都别想得到安生的了。
她看见从打开的车门里面,走出来的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叶光辉,原来是你!”
虽然知道他是有权有势的大少爷,但是这样也太过于无法无天了吧?
“就这么讨厌我吗?”
“知道是被你撞死的,会死不瞑目的!”
“我也不想啊……谁让这家医院从停车场到大门的这段路,又是拐弯又是坡道的!”
“你没事开车跑医院来干什么?”
“来看望一下我的弟弟啊——我的弟弟,他叫叶希哦,他就躺在这家医院里。”
你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呢?不要再逃避了好吗?来看看你的身边,总是只有我,只有我一个!只有我担心你会寂寞,担心你会害怕。
我一个人对着你不停地说话,我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守护着。他们啊,都是混蛋!
“小希,是不是应该要给他们一些惩罚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