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层梦境,空中飞着成群的千纸鹤,如过鸟在楼宇间迁徙。天空阴蒙细雨,街道车行稀疏,路人两三。
余范停在路灯下,头肩皆湿,衣服纤维盖着一层看起来毛绒绒的雨水。
他摘下眼镜,拿衣角擦拭镜片。再戴上,眼镜已经净透折光。他仰望,那群盘旋在上空千纸鹤鸟群,已经在他正上方盘旋。
“这应该是敌人留下来的神识。”
余范蹲身蓄力,跃起,冲入千纸鹤群,本是五彩缤纷的纸鹤,受惊吓之后,变成了灰黑色。嘶哑尖叫着,如同乌鸦叫声,纸鹤群四散而开。
余范落下,手中抓着一扑腾着翅膀的黑色纸鹤,而空中的纸鹤群绕了半圈,又聚集在了一起,急转直下,冲着地上的大块头攻来。
余范双臂合十,护在脸前。纸鹤群飞撞在他臂上胸前,似撞在坚硬的钢铁上,最后全都落在了地上。
撞击速度不轻,纸鹤身子大多都破损了,奄奄一息,在地上扑腾。
风从地上卷起,又将所有的残纸鹤刮到了一起,从地上卷立起来。一个身形佝偻的怪人从纸鹤碎片聚集而成的龙卷中走了出来。
他消瘦如骨,面容憔悴,头前顶上秃着,两鬓与后发,又长又油,黏在了一起。眉毛倒垂,唇干齿疏,嘴角抿着看起来一直在笑的样子,但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手下的废材,太占用老夫的时间啦。若不是爱徒被打死了,老夫也不会想要亲自出马。”那怪人低着声喃喃自语,叹气道:“唉……我可怜的徒弟。为师一定会替你报仇。”说完,他瞪起眼,瓮声瓮气道:“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徒弟!”
余范见了是个老者,挺胸肃脸道:“老爷爷,不是我。”
那怪老见眼前的壮汉既然这样回答,这才端相起余范来。个子高大,身体壮实,就是身上穿的是小孩的校服。
见了敌人,还恭敬回话,眼前莫非是个低能儿?
“老爷爷,您能把定在这位阿姨梦域里的神识力,收回去吗?”余范语气诚恳。
怪老听其这话,已然断定眼前的大块头就是个低能儿,便是笑道:“这姑娘早已成了我神王座下之奴,即便还给你们,她也会回来找我们。当了狗,就做不成人啦。”只说到这,怪老拍了下头,叹道:“我跟你这低儿多说什么。糊涂了,糊涂了啊。”
怪老身上幽芒裹身,露出了杀意。
余范感到对方的杀意后,突然提声喊道:“老爷爷!等一下!”
怪老以为对方要求饶,却见余范没有说话,而是把衣服裤子全都脱了。那怪老从未见过这种战斗方式,战前脱衣?一下也有些好奇,静望着对方。
余范把校服叠的整齐的有些夸张,像一个方块叠在地上。之后又把上衣也脱了下来,也是整齐放好。
摘下眼镜,折叠起来放到衣服上。此时,他身上只剩一条黑色三角短裤。
是的,你没有听错。
就剩一条三角裤。
褪去衣物,见到余范浑身饱满结实的肌肉,皮肤上透着坚硬如铁的淡芒。他鞠了一躬,道:“对不起了,老爷爷。”音落,前脚微抬,后脚一踏,朝怪老冲了过去。
地上衣物旁,对讲机发出声音,“南浩和余范,你们怎么没声音了?”
“他们两个是最有可能单枪匹马对敌的两个。”
“南浩脑子容易抽筋,但我弟弟不会。”
……
南浩这里,他听见对讲机里的对话,皱眉怒眼,把对讲机从裤袋里拿了出来,直接捏碎。
“怎么了,朋友。他们惹你不高兴了?”史密斯李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关你屁事!”南浩活动着手腕关节,扭动脖子,发出关节响声,身上紫红越来越明显,热气冒腾。
史密斯李拦手,道:“别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聚光灯响起,一个半铺着红布的铁笼子出现在了灯光下。史密斯李掀开红布,竟是陈倩被关在里面。
她脖子上禁锢着铁圈,浑身赤裸肮脏,跪趴在笼子里,眼神涣散,行如畜生。
史密斯李把皮鞋伸入铁笼,道:“鞋子脏了,舔干净。”
陈倩像收到指令的机器,爬到笼子边,趴下身开始给史密斯李舔皮鞋。
史密斯李大笑不止,同时睥睨着南浩的表情。见得南浩一点也不为所动,心下略感失望,这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史密斯李不解问道:“朋友,你不生气吗?”
南浩漠然一脸,反问道:“老子为什么要生气。”
“这难道不是你朋友吗?”
“老子没有朋友。”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为了解救朋友吗!”
南浩脸露不悦,不耐烦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到底打不打?”
史密斯李嗤笑,暗道:“竟然还有单纯来打架的,不知天高地厚。”他把脚从笼子里抽出来,大力踢了笼子一脚,笼子滑行到了黑暗深处。
从怀里抽出一根皮鞭,朝地上甩鞭,发出炮响。深处的黑暗中,滑来了三道铁笼,笼里各趴着一头雄狮。
雄狮见着了亮光,逐一站起,对着南浩吼叫,笼子开了铁栏门,雄狮四肢交替伏走了出来,灯光下看到了它们满身的伤疤和猩红的眼睛。
它们的喉咙发出闷闷的低吼声,在史密斯李的一计鞭子抽打后,吼了一声齐向南浩扑去。
南浩不避反迎,正面一个侧翻借力,先用拳头打趴了一头雄狮。身未落下,再双手撑在倒下雄狮的头上,倒立弓退,踢到左面的雄狮身颈部。
随之顺势落伏到地上,转身后背贴地,双脚上踢,正好击到了右面扑过来的狮子腹部。
那被踢到腹部的雄狮,在空中转了几圈,重摔到地上。
顷刻间,三头雄狮全都趴在了地上。
史密斯李见到了对方只用了三招,就把自己的雄狮全都击倒在地,暗惊对方身手是有些矫健,手上长鞭跟上,又甩了几鞭。
黑暗处传来象鼻长鸣,飞鸟尖啸,而后地上的碎小石子在地上震动起来,声感渐烈,成群的大象与飞鹰从暗中奔飞而来。
史密斯李高举着手,向周围高声招呼,“观众朋友们,兽群呼唤之后,接下来是伟大的魔术表演!”
在诡异的欢呼中,从黑暗里又滑行出来了一个高大的木柜。黑铁加边,木面上布着尖头的铆钉。
南浩把咬断的嘴唇皮吐出,讽笑道:“一群小猫小鸟。”他双拳握紧,露出獠牙,通身涨红,头顶上长出螺纹短角。身影闪动,留下原地一个残影。
南浩借着象背在兽群中飞跃,躲避飞鸟突袭的同时,极速接近史密斯李。
腾越而上,提着拳头冲击而下。身侧突然一道褐色残影闪现,是一个木质机械手臂,它掌背有半米来宽,抓扣在了南浩腰上。
南浩被拽拖进了木质铁边的柜子里,柜门合上。白光飞来,四面八方往柜子上插进了钢刀。
鲜血从木缝中漫出。
滴渐在昏暗的地板上,血影中晃着红艳的波纹,不知道余范那边如何了。
一声怒喝。
两双粗臂铁拳抓着一等常人高的纸人,作横扫之势,甩了出去。前面一片的纸人,被扫飞,倒下一片。
余范的周围已经站着数百个纸人,他被包围在中间,地上到处散着纸屑。
纸人手上亦是拿着纸做的刀,对着余范夹击挥砍。余范从中躲避,那些挥空的纸刀落砍在水泥地上,竟是比真刀口子还要锋利,水泥地被砍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余范只要抓住机会,就会一记铁拳砸在纸人身上,没有能够抗住第二记铁拳的纸人存在。
因为在余范给出来的第一拳里,纸人就被打成碎片。
怪老从夸在肩上的布袋里抽出一叠方形纸,向空中抛洒。纸张没飘摇几下,就自叠成了秃鹰模样。朝着余范的身位坠下。
余范提手自护,纸秃鹰碰到他的手臂,一道光须臾而过,而后轰然爆炸。
几声连环炸响,顿时间路上乌烟浓滚,寻不见余范高大的身影。就连周围离得近的纸人也有些被火光点着了身子,怕殃及其他,当场就“自刎”倒地。
浓烟被风卷散了些,乌烟里透出一道淡蓝光芒。那是一只神色凛然的眼睛,手臂护在眼前,虽然臂上被炸的有些漆黑,但已经能看出那银白色的皮肤上,露射着钢铁一般的光芒。
待浓烟全散,一身银白色皮肤的余范站在了那里。
身体上每一块肌肉在这银辉的衬托下,耀眼夺目肉眼可数,余范换了个姿势,摆出健美的职业站姿,把身上肌肉自豪的展现出来,严厉道:“看吧!银白之躯,像钢铁之花一样绽放的男子汉,余范在此!”
怪老容情复杂难辨,一来是见对方抵御了炸袭,二来是听不懂那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也就不禁低喃了几句:“这世道变了,现在的孩子都这般模样?是怪老夫我与这代孩子有了代沟不成?适才起,老夫就一句话也没听懂那孩子在说些什么。”
怪老又丢了一叠纸,空中如先前那边,自叠成秃鹰,如离弦之箭射向余范。
通身银铁的余范,这一次没有做抵御之势,而是直接正面迎接秃鹰。
一拳又一拳直接打在秃鹰上,爆炸连连,在乌烟中穿行,脚下稳健如风,丝毫不受影响,仿当爆炸威力不存在一样。
一个跃跳,已出现在了怪老头上方。余范双手合拳,捶势而下。
怪老身手显然不及那些纸兵,向后躲倒,虽是凑合躲开了,但脚下踉跄,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
余范银拳捶空,把水泥地炸开一个大坑。身后声势嘈乱,回头一看,纸人兵团已经临近,起身挥击。
任凭那先前削铁如泥的纸刀砍在身上臂上,余范毫发未损,反倒是纸人手中的纸刀全都段成了多节,当啷落地。
“男子汉的冲击!”
余范合着手鼓起肩膀,如一头野牛在纸人堆里横冲直撞。倏然之势下,漫天飘洒着无数纸片,纸人兵团败得所剩无几。
余范停下身,严声道:“老爷爷,你的能力和马兴羽哥哥差不多,都是从口袋里拿出东西。但我感觉马兴羽哥哥要比你强得多,你认输吧,我不杀你。就废了你的神识力,以后做回普通老爷爷。”
怪老听此,没去想那所谓马兴羽是何人,只笑得满脸皱纹拧在了一起,恐怖至极,身形颤巍,似在忍着怒意,他声色讥讽道:“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可听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老话?老夫一把年纪,若是真的败在你这小孩脚下,岂不是丢了颜面。”他身上光芒大盛,油腻在一起的稀碎长发也飘了起来。
他长开有些凹陷的嘴巴,又道:“你说你的哥哥能跟老夫的纸人比。不知道你那位哥哥创造的东西是什么,老夫制造的可是生命!是神在做的事情!”
地上所有的纸屑碎片开始发出暗芒,漂浮而起,开始往怪老身下聚集。
纸堆相涌而动,让怪老从地上升起。风云聚变,天空闪雷不断,狂风不止。怪老还从口袋里不停洒下纸叠,脚下的纸影越发巨大,出现了手脚的趋势。
纸影渐有人形,此刻已有同身边大楼一样高大。最后,纸片聚成了一个无嘴无鼻的人头,唯独一只眼睛竖着长在了额头中间。
眼睛睁开,是那个怪老站在里面。此时远望过去,他身影瘦小如蚁,看不清什么,唯独清亮的光芒还依然可见。
纸巨人缓抬起脚,对着亦如蝼蚁一样站在地上的余范踩下来。
余范先行后避开,那纸巨人的脚力把整片地板踩裂,马路撼动,楼宇间有将瘫倒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