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水之滨,水深千丈。滚滚奔腾,汹涌澎湃,是以居住着九婴王一族。
卞奚作为九婴王,虽统领妖界九婴①一族,却是个贪婪恶煞的主。加之其妖力修为恐怖,墟荒很少有妖君乐意主动去招惹他。
墟荒之境的妖大多有些品阶地位,视为妖君,大家都爱面子,谁输了谁赢了总归不好。
出了墟荒,在妖界但凡是谁招惹卞奚不顺意,他便吃谁,脑袋九个嘴巴九个,怎么也吃不饱的样子。若是某日,卞奚发觉自己嘴里味道淡了,就去人界抓活人吃,凶狠的暴脾气就连他的亲妹都不放过,闻说万把年前不知为何卞奚竟砍掉了他亲胞妹云鸾一颗头颅,人说虎毒不食子,卞奚这一番所作所为,令墟荒诸君无不咂舌震惊。
这些,便都是后话了。
在墟荒之境放眼望去,那些曼珠沙华远远依山带水的一脉灼艳,倒也颇为妙曼,当真是上天入地也难得一见的奇景。
极乐拿扫帚杵着地,感觉着实有些腿酸。新差事上任对她来说,总归是有些兴奋的,这一个大殿连着一个大殿的,打扫了大半天也没让自己个儿歇歇。
主要吧,重明君之前还特地交代了她,干活不能使用法术,毕竟是侍候银辰大帝的差事,如若使用法术,视为不敬重,按规矩是要挨罚的。
想到此处,极乐抱着扫帚倚靠在角落里,连连叹气,自作孽不可活呀。她抬头,瞅见挂在角落里的神魔画,要不是为了守着神魔画找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娘亲,她或许就跑了,她琢磨着,得和银辰大帝混个脸熟,套近乎讨个薄面,让他教教她如何自由出入神魔画。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法子。
原先白活了八百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活在神魔画里,一直以为如老鳖所言,自个儿就像大闹天庭的孙大圣一样,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虽然没孙大圣有本领,不过都是打出生就没娘生没爹疼的,若单单就凄惨的程度而论,也半斤八两啦。
如今得知神魔画中那些妖魔鬼怪无法出来,只能待在画里,那她的娘亲或者还有其他亲人一定还在神魔画里。神魔画再大也有个尽头吧,她得先找个机会再入画寻她的娘亲。
唔,就这么着。极乐打了一个哈欠,着实有些犯困,抱着扫帚蜷了身子又酣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便做了个奇怪的梦。
水。
全是水。
混沌之后,除了水还是水。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那些黑得发紫的水打着巨浪滔天汹涌奔流,直至天际,浩浩荡荡。
远远望去,犹如一头头十丈有余的黑龙咆哮着跃出水面,随后轰然落入深海,形成巨大暗流漩涡。
水龙悄然甩动浪尾,浪花四溅,静静潜伏于深水里,好像随时都要跳起来将她一口吞没,水浪到了她这里,也就剩了点细碎的浪花波纹,簇拥着她脚下的礁石。
极乐孤零零地站在一块普普通通的礁石上,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
汪洋大海之中,水吞没之处,仅余她脚下这么一块礁石,倒显得颇为突兀。
阴冷刺骨的风穿膛而过。不由令人打冷颤,她却好像没什么知觉似的。
只见礁石上的她披头散发,发丝早已被风干的鲜血凝固,如同一束束黏糊的暗红色麻绳,密密麻麻盖住了大半边脸庞,独独露出一只诡异的雾白色右眼。
她的眼神阴森森的,带着些许倔强,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唇尾微微上扬,唇色青紫,尖瘦的下巴骨骼分明。
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裸露出她身上大片大片早已腐烂的皮肉,浑身散发着一股糜烂的恶臭味儿。
脸还是她的脸。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总觉得她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眼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何时,前方的浪花渐渐平静了下来。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涤荡。水波微澜。
原本浑浊的水开始变得清澈。
忽的,在她不远处那片水域中央,凭空出现一点绿。仿若沾了绿叶汁儿的墨笔被谁不慎溅了一滴落入水中,徐徐扩散晕染开来。
那绿色的水墨像变戏法似的,几乎弹指间,噼里啪啦地吐开片片荷叶,同时破水而出的花骨朵一路怒放成朵朵白莲,水光潋滟间,姿态甚雅,直至天际。
谁?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