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奇安的心呯然一动，才想起这是她除了礼貌的微笑之外真正开心的笑容。这笑容让她整张脸都在发光，这笑容里有一阵阵的暖流悄悄地流进他的心里，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脸色微郝。既然她以为他怕痛就能让她笑得这么开心，那就算是他怕痛吧。
他佯装出一脸害怕的表情，将手肘交给她。知道他怕痛，她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脸上却一直带着刚才那笑的余味，方奇安只顾着看那笑容，倒忘了自己的手，也忘了她是在给自己疗伤。
“好了！”不一会儿，上官翎抬起头来，对上方奇安的眼睛。
“呃……”他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她看到出神，连忙收回眼光，看到自己手臂上帖好的纱布，讶异地说：“这么快？”
“又不是多麻烦的伤口，只要清理干净上药就行了啊。”上官翎一面说，一面弯下腰准备穿上鞋子。方奇安又阻了她，说：“如果你不想肿得更严重的话就不要穿这双这么小的鞋子，我记得你有一双长毛拖鞋，在你房间是吧？我去给你拿出来。”
“可是，在店里穿着拖鞋不太好吧？”上官翎说。
“你坐在吧台里谁看得见啊？”方奇安不在意地说。
“但总得出来招呼客人吧？”上官翎说，难道将客人晾在一边吗？那多没礼貌？
方奇安眉头一皱，又开始大声地嚷起来，说：“你真的不想要你这双脚了是不是？伤成这样子还想到处乱跑？”
“那怎么办？”这个地段的生意不错，但房租、水电等各项费用高得吓人，一天不开店的损失也是很重的。
“有我在啊！”方奇安瞪着她说，她当他是什么都不会的大少爷？在这里这段时间他也不是白吃的吧，至少有认真地尽到“奴隶”的义务（显然，他已经忘记那天的事情了）。
“你？”他忘了，她可记得牢牢的呢，包括那天没有完成的吻……
“我怎么啦？”方奇安奇怪地问，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脸红了，最近她总是这样，动不动就脸红。难道真的在思春？不过今天送花的小弟又还没来，她却已经脸红几次了，每一次都是他在她的身边……难道是因为我？他忍不住想道。
“没什么……”上官翎连忙摇头，好不容易两人才恢复以前那种和谐的气氛，她干嘛突然想起来？她很快地甩了甩头，希望甩掉自己的回忆。
“那我去拿拖鞋给你。”方奇安看着她奇怪地动作，走上楼去。真的是因为我吗？回想着她对他的反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的自尊心一下子膨胀起来，心里美滋滋的，嘴角也向上勾起，并弧度不断地扩大。
谁说男人不虚荣？瞧方奇安就知道，不过是一个猜测，也能让他美成这样。
他将那双小狗样子的毛茸茸的拖鞋给她拿了下来，还绅士地蹲下身子，将鞋子套在她的脚上。
“谢谢你！”上官翎说。
“不客气，这是绅士应该做的！”方奇安没注意到自己高涨的心情，只是觉得现在看什么都挺顺眼的。
“不，我是说，谢谢你救了我。”上官翎说着，“其实，你可以不用跟着一起摔下来的，这样你也就不会受伤了。而我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多严重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方奇安眉头一皱，不喜欢她这种说法，说，“我要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摔下来我还是男人吗？还有，什么叫做‘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是不孝……”
他忽然住了口，想起她的身世来，见她低着头半晌不说话，他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猜测她想起了伤心的事，当下心里一阵愧疚，嚅嗫着说：“对不起，我……”
“没事的。”上官翎抬起头，无所谓地笑笑。
方奇安怕自己又说错话，便主动帮上官翎将药箱收拾整齐，拿去放到原来的位置。一回头，见上官翎放扶着墙又要站起来，他连忙大喊：“不准动！”然后跑过去，将她抱起来，瞪着她说：“你怎么老是不听话？”小心他不要她了，他在心里美美地想着。
“不用这样啦，我又不是废人，怎么能老让你抱来抱去的？”上官翎不好意思地说。
“我愿意！”方奇安拽拽地说着。
“那今天还要开店吗？”上官翎为难地问着，她这样子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方奇安一笑，说：“当然要开，随随便便关门可是不敬业的行业。”说得好像他才是这间咖啡屋的老板似的。
“可是……”她真的能相信他吗？
“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有我在！”他洋洋自得地说，仍然对自己做咖啡屋服务小弟很有信心。但是，他终于迟顿地发现了她怀疑的目光，当下恼羞成怒，皱着眉头对她吼着：“喂，你那是什么目光啊？难道我以前的表现都不能证明吗……”
上官翎干笑一下，低声嘀咕：“确实能证明，我看今天还是休业一天好了……”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方奇安还是听见了，结果当然是气得跳脚，大声吼着说，“你说我不行也得给个理由啊……”
“我可不敢让客人再吃黑色的蛋糕……”她突然住了口，好不容易两人都暂时忘记了尴尬，她为什么非提起来不可？
方奇安脸一红，也想起那天的事情来，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又得变成前几天的样子吗？他们都怕极了再回到那样的压抑的气氛中，于是，方奇安突然说：“那天的事……”
“那天的事我们就当作没发生过，还是像以前一样吧？”上官翎抢先说着，脸上的微笑伪装得无懈可击。
方奇安一愣，他想的不是这个……但似乎又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当他意识到自己原先想说的是那天的事可不可以继续下去的时候，他愣了，然而上官翎的答案又让他相当不爽，她对他有意思不是吗？她才是那个应该说要继续下去的人吧？但是，她的答案是那么该死的理智而正确。
“你怎么了？”上官翎看着他怪异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发呆的样子，心想，不会是又要发火了吧？
“我没怎么啊？哦，对，你说得的很对，就当作没发生过，是该当作没发生过。”他点着头，语无伦次地说，“本来就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嘛，那根本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我只是看见你脸上有个蚊子……”他越说越离谱了，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呵呵，是吗？”上官翎的低着头，一惯的笑容此时看来有些苦涩，明知道的，明知道事实就是这样，为什么心里仍然会觉得难受呢？难道她还是陷入了吗？明知道不该放纵自己，却仍然沉溺在他的温柔当中，这种感觉就是惩罚吗？
“当，当然是……”方奇安有些羞赧，自己都觉得说得太不像话了。
“那开店吧！”上官翎抬起头来，已经恢复温和的笑容。
“啊？哦，开店了。”方奇安点点头，出去打开门，让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却照不进他的心里，他现在郁闷极了。她刚才的笑容有点若即若离的样子，像是对待每一个来喝咖啡的陌生人，那笑容像一堵墙一像，将他隔在外，将她自己封锁在里面。他不喜欢这样，虽然她一直都是这样笑的，但他今天却莫明其妙地开始讨厌她那样的笑容，他喜欢她脸红的样子……呃，喜欢？他是说她那种毫无伪装的样子比较顺眼……
以前，她习惯打开门的第一件事就给外面的紫藤以及店里许许多多的盆栽浇水。所以，门外的紫藤长得很疯，又该修剪了。接着她会打扫店面，让店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干干净净，再换上干净的桌布，每天的鲜花送来之后，她会在每张桌子上插上新鲜的花，弄得到处都是花香味，当然，在那之前还跟送花小弟很开心地聊上一阵……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记下了她的每一个动作。这让他更加烦躁，不想去弄懂会这样的原因。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他的额头沁出一道细细的薄汗，原来，这些看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地。他一面想着一面回到吧台，发现上官翎坐在吧台中，望着吧台上的一盆植物发呆，那眼神空洞而又遥远。他内心一紧，那种叫做怜惜的情绪不知道节制地涌上他的心头，之前种种的烦燥在这种情绪的搅和之下而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上官翎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嘴角下意识地一勾，方奇安连忙喊道：“不准笑。”她愣住了，方奇安说：“不要再对我那样笑了，这种笑容留给客人就行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吧，今天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对不会再出差错。”
“哦。”她收起笑容，淡淡地点了点头，告诉他接下来的步骤。
他大概很讨厌她吧，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连见都不愿意见到她的笑。她低下头对自己微笑，这没什么，本来就是两个不该有什么牵扯的人啊，这样是正常的，应该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