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还未朝着莲谙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已经听见两个男声在叫骂。
“无耻卑鄙,阴险小人,算计我们……”
“混蛋,等你迟大爷出去了,把你做成灯油灯芯灯罩子…。”
“白鹭,拿去扔到潭底。”莲谙眼皮都不抬一下。
青桃还未看清什么是夫盒,就已经被白鹭闪过的身影带走了。
洞里长明,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青桃只知道自己的灯明灯灭五六次。那莲谙有时在,有时不在。
他每日在时,大多在案前翻书,她每日也在案前看那些怪异的文字,时而是图画,像是些动物解刨图和植物的样本。
青桃压住心绪不想事情,她不想莲谙知道自己的任何情绪。也渐渐学会了操控偶身,没事在灯里游两圈,无聊了就看着莲谙放大的脸,那脸上每一根眉毛鬓须都清晰可见,每一寸皮肤都没有瑕疵,精致,极致。
一日,白鹭来报,世人传,威霆将军几日前夜里突然发疯,杀了自己幼子和一个大夫,殴打发妻,那夫人没了孩子,当街叫骂徐勇叛臣,到处哭诉他当年利用公主骗取兵符,变节不忠等等。
新皇彻查此事之后,发现威霆将军还为了生儿子买鬼种,那夫人服食近一年新鲜婴儿眼珠,生下孩子,那鬼种生下来每隔十日也要服食婴儿眼珠,夫妻二人使暗卫在各处截杀婴孩取双目等等,新皇震怒,灭门。
几日前蝉门蝉主失踪,蝉门内乱,被别派吞并。
青桃心中关于蝉主的疑惑又全部涌上来,莲谙的声音已经响起。
“真是废话多,不给你说清楚吵得人头疼。我与蝉主是旧识,她名唤星星子,与宁王郑青恩偶遇相恋,是人妖结合,星星子是个蟾蜍,有孕以后没法化成人形,只能住在宁王体内,找机会寻找处子身体产卵,徐勇叛变劝取兵符的时候,星星子有孵卵的私心,就控制了宁王的神志,索要公主,星星子不知道公主性情刚烈,来宁王府时已在身上涂了剧毒,产卵之时宁王也因此身死。星星子对宁王是真心爱慕,在他死去的身体里一住就是数年。如今用了徐勇的孩子医病,得以机会孵化胎儿,也算是公平了。”
呵,这是帮朋友报仇?徐勇虽然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也是助纣为虐的变态,觉着自己帮朋友办的很公平是吗?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末日审判者?
青桃动起心念莲谙就已知晓,虽太不明白何为救世主、末日审判但也猜的差不多,他神色如常,却也并未生气。
“我并非为朋友报仇,是我在星星子云游时引她与宁王偶遇的,也是我专门告诉她,公主的身子孵卵很好用。”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她心甘情愿奉上千年修为。”
青桃明白了二人在石洞里的对话,鄙夷的望着那黑色长衫,呵,原来一切都在这个人的算计之中,那么多无辜的婴儿死去,可怜那公主为情香消玉殒,全因为这人需要的什么狗屁修为。
“可怜?尹无忌本就是我多年前画着玩的人皮画像托生的,是那人皮画像央求要来人间走一趟,十几年锦衣玉食也算不亏。”
青桃心中冷笑,原来被算计的不仅仅是那几个,甚至连一张皮子都不放过?那上千无辜被挖眼的婴孩这笔账不还是记在你头上?
“生死有定数,一切有前缘。你的废话很多,耗损灯油。白鹭,让她滚出来自己去熬灯油。再去把徐夫人的岁华之梦带回来。”
“主人,这普通人的岁华取来根本无用,为何要费这个力气?”白鹭平静的提起青桃的灯,等待着主人的回答。
“因为我进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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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谙的宅子,院落里的栾枝不再,地上新垒了一个花铺,满是各色的花朵,灰白院墙,阳光温暖。
青桃已经飞了三日,采摘的花粉堆积在主人门前的白绢上。
那日莲谙让白鹭在弥潭底下取了一只灯,有蝴蝶凝尸的琉璃灯,所以现在青桃的身体是一只蝴蝶。
青桃边采蜜边和白鹭聊天,才知道自己的到来是个意外,莲谙刚做好那个破布偶,还没找魂魄,她就凑巧穿进了那只眼球,刚好成了现成的灯偶。青桃差点气结,穿越真是技术活。
莲谙说花粉是熬灯油的原料之一,便吩咐白鹭,盯着青桃要采完院内所有花的花粉,才能去熬灯油。
青桃多少有些怀念在尹无忌尸体里寄住的感觉,用别人的尸体生存感觉到了舒适让她恐慌,这多少为了消除这种感觉,她拼命的采摘。
十日过去了,花粉采摘完毕,白鹭手托白绢敲响了主人的门,莲谙开了门,握着一只茶盏。
阳光刺进昏暗的屋内,一团黑暗中他的脸更是惨白,望了一眼暂时停在白鹭肩头的小白蝶,面无表情,瘆白枯瘦的长手伸出黑暗,用一只墨玉小匙挑了一点花粉,融进茶盏里轻搅,水入喉。
“嗯,不太难喝。白鹭,花种的少了,这些只够我喝三四日,下次把院子种满。把九米拿来,让她去捞鱼。”砰地一声重响,门关上了。
扇出的气浪冰凉强劲,差点把还是小蝴蝶的青桃掀翻。
“我去,白鹭,你说他是不是有神经病?不是说这是炼灯油的材料吗?他娘的死狗,我摘了十天结果是给他喝的?”
在灯里快要憋疯的青桃本以为,炼完灯油可以出来透透气,谁知道当蝴蝶还不如泡在灯里,现在她累得浑身酸痛,只想这灯油早日炼完,谁成想又被耍了。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白鹭,把九米换成石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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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蛰城千年前曾为古都,历尽繁华,现如今与古时城阙无二,城中人和妖均是安稳度日,妖化人形和常人无异,相互不跨种族,各自男婚女嫁,偶有人妖相恋虽是违背天道,时人也能接受并不去拆散打扰,全凭自生自灭。
街市热闹,并无半点违和感。出城郊外一小湖,名为锦湖,产碧鱼,肉肥美无刺。
湖边,一个过于肥胖的身躯套着麻布短褂短裤,弯着腰滴着汗,和几个渔工在水里打捞碧鱼。碧鱼喜欢在湖边浅水处休息,可三月不是碧鱼的产季,十分难找。
“老三,可好几年没见你出来捞鱼攒私房钱了,老婆管得紧啊?”
众人哈哈大笑。
青桃抬起肥硕的脸,只是扯出一个极丑的笑。继续埋头找鱼。
水光荡动刺眼,肥厚的几层下巴夹着黏腻的汗水,肚皮和后腰又酸又沉,快坠入水里,背上被晒的酥麻滚烫,腿脚被泡的刺骨冰凉。
青桃心里一刻不停咒骂着莲谙的变态,白鹭抬出来石老三的时候还不忘告诉她,九米是一个精壮清瘦身手敏捷的渔工。
白鹭悠闲躺在湖边的树上,阴凉里一抹白晕。
三日后,渔工们认为这个月是捞不到鱼都不再来的时候,青桃捞到一条碧鱼,很小。
哼!死变态想吃鱼?
青桃在水里摸到一块石头,顺势把鱼一侧身体敲的碎烂,血水化开一片,等血流的差不多尽了,如同泡了数日的腐鱼才提出水来,得意的扔进鱼篓,示意白鹭完工了。
宅子里鲜花盛开,莲谙门外的胖汉赤脚而立,有三个白鹭那么肥壮。
“退后些,你身上的汗太臭。”
青桃拖着肥实的腿退了几步。
“不要站在花旁边,看着更丑。”
青桃转身走到院里的石凳边刚要坐下。
“滚回来,石凳承不住你。”
青桃暴怒,攥紧双拳,冲过来,清脆的女声怒喊“死变态,又不是我要用这个身体的,你还嫌东嫌西,鱼也抓来了,还要我怎么样?”
“蠢笨至极,住了这些日子,还不会用凝尸原本的声音。”一条稀烂的鱼甩在青桃头上。
“你要有新任务了,这是给你自己捞的身子,明日用它去锦湖底采一株翠草。白鹭,让这坨肥肉滚出去。看着碍眼。”
啥?给自己捞的身子?青桃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