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汐一通长篇大论下来,那位女子却听得极为认真,到底是自己的身子,还是仔细些的好。
犹豫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取下头上的簪子,发髻随之散下来,一头看似浓密乌黑的头发,却露出了块块斑秃的痕迹,大白天,俏丽的女子却如同鬼魅一般。
江云汐却似早就有心理准备,安慰她道:“其实治起来也很简单,你这些脱掉的地方,我每日用细密的小针戳破,配上自制的药膏,加以时日,定可以生出新的毛发。”
女子近年便为这个原因,从不在敢人前展露自己的头发。
连梳洗头发,用头饰遮掩,都是亲力亲为,这眼看状况越来越严重,不免着急起来。
而眼前这位江大夫的话,她是认可的,自己身上的病症已经带了许久,那些软和的药根本没有效果,或许江云汐此次的另辟蹊径才是正确的道路。
心念电转之后,女子起身准备告辞,在离开后堂之前她与江云汐平视,极为认真的开口到。
“江大夫,若是你的方子有了成效,我便命人做一个牌匾给你送来,绝对比这药铺檐上挂的要大得多。”
江云汐点点头应了一声,没有开口。她为别人医治也根本不是为了让人承她的情,病人付诊金看病,她治病开方救人,银货两讫,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记挂的。
然而说这话时两人就在门边,可以说那女子就是有意要讲出来让掌柜以及其他大夫听的。江云汐对这些东西不以为意,一心只想送完眼前这位神秘的姑娘,自己好回到位置上,把她的脉案脉象以及方子记录下来,以便之后的查阅,毕竟这才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女子保持这出尘模样向外走去,而掌柜的在前微微躬身为她引路,就差一步便是出门,她却回头看了一眼江云汐。
脸上没有听得如此承诺的喜意,更是直接埋头继续自己的未完成的事情……是个好品行。
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光,不再耽搁,几步出门便上了马车,奔驰而去。
这女子给的赏银颇丰厚,江云汐尽数都交予和掌柜,和掌柜自是欣喜不已,特放江云汐几天假。
江云汐这才露出疲累之态,连日的劳累,早就让她支撑不住,前些时手指上的小划伤,不知为何,迟迟不能痊愈,反而伤口有黑腐和脓肿。
她总是趁无人的时候,轻轻将坏掉的腐肉刮掉,再用最古老的放血疗法,一点点将伤口上所感染的毒液慢慢排出体外,这才保全了自己的那只手指。
做为医者,手的重要是比什么都重要,好在受伤的是左手,一时半会还影响不到它的功能。
想着为自己担心的人太多了,这些事情她便没有跟周远枫及其他人提过,只是像云梦这么聪明的孩子,迟早会被发现。
江云汐借口因为最近药铺生意太好,所以晚上就在药铺里帮掌柜清理账务,顺便就在医室里休息。
江云梦想着顾墨轩晚上也是守店,姐姐跟姐夫两人还可以一起有个照应,便也认为理所当然。
想着连顾墨轩都可以每个月领到应得的酬劳,这个家里,现在就是自己最没用处。
备受挫折的江云梦,就这样一整天就待闷得坐在床上,愈发显得有些郁郁不得志。
但她极为懂事,看着一身疲惫的江云汐,努力的把满腔情绪都憋在了心里,半点都不愿展露出来。她不希望阿姐因为担心她,再生出什么波折。
可惜她的掩饰功夫还不到家,江云汐虽是劳累,但回来看到江云梦一双因着瘦弱而显得格外乌黑的圆眸在说话时躲躲闪闪,余光还不断往桌上瞟时,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但江云梦的样子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江云汐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强行揭开江云梦的小心思。
其实江云梦的心态她也了解一些,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包袱罢了,于是她平日里也尽量正常的对待江云梦,却没想到江云梦自个儿钻了牛角尖。
身体虚弱这个事实无法避免,却是梗在江云梦心上的一根刺儿,使她每天郁郁寡欢。
江云汐看在眼里,但她的安慰半点不起作用,也只能隐晦的建议,不如去外面走走,多晒晒太阳,或许会好一些。
本身一直闷在屋里就容易让人多想,之前是不便于行,现在既然有所好转,不如多转转,说不定就被什么转移了心思。
江云梦乖巧,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太方便外出,便漫无目的的在药铺后院儿里游荡着,这院儿里的小厮伙计们基本上都跟她混了个脸熟,若是遇着那几个伶俐的,手上不忙,还能招呼上两句。
这确实起到了些转移注意的作用,但大部分时间江云梦还是一人孤零零的胡思乱想着。
午后,吃过饭的人们都静静的去休息了,院子里空空落落的,江云梦却看着难得出来的阳光,透过叶子星星点点照在地上,便一个人独自转悠着。
天天躺在床上,怕是要发霉了,晒晒太阳正好祛除霉气。正在这时,不知从那里钻出一只三花猫,浅色的眼睛望了她一眼,便有些害羞地转身闪躲。
江云梦玩心大气,想起自己人家中曾经出现过的小黑猫,不由静静地跟了过去。没想到那猫将自己带到一排铺着石板的排水道前。
江云梦那里肯放弃,便壮着胆子跟着那猫儿一直往前走。
这小道一看就是鲜少有人来,上面有些青青的苔藓,倒是落叶清扫的还算干净,在石板的两边工整的堆着。
转眼,那猫儿便钻进了一个石板的缝隙中,不见了缩影。江云梦想着它也许会出现在石板路的尽头,便直径往前走着。
“姑娘步行至此,可是来寻人?”
江云梦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自己闯进了哪处,看着面前一温润的人儿,登时有些呆愣,在反应过来之后碎步倒退几下,垂下头盯着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