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捧起一堆土，倒在最后一个土包上，不过十二岁的秦林拍了拍眼前的土包，拍结实了以后，拿了块石头，压在土包的最上面。
做完这些后，秦林退了几步，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的土包发呆，这下面埋着的是人的骨灰，是前不久还和他一起穿街过巷的孩子的骨灰。
“又死了三个，”和秦林一起来到这里的瘦弱中年人张元叹道：“这场瘟疫，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但不管死多少人，大概都是我们这些没钱买药的穷人……”
张元的声音透着无限的哀伤。
秦林的眼神动了动，但仍然没有说话。
“我以前看书上说，人就算生有七尺之形，长得高高大大，最后也不过是一棺之土，腐朽世间，惟有建功立名，才能不朽，”张元的声音依然悲怆：“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什么都没有，要如何才能建功立名啊！”
秦林依然没有答话，张元倒也不指望秦林答话。
两人又在这些简单的坟墓前坐了一会儿，张元起身道：“孩子，回去吧。”
秦林摇了摇头：“张叔，我再坐会儿。”
张元转头看了看那三个新盖的坟墓，这次死去的都是跟秦林很亲近的孩子，张元也能理解秦林的心情。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
“嗯。”
张元转眼间离开了此地，这片空地上，也就只剩了秦林一人面对着这些坟墓。
秦林的耳边又回想起张元的话，什么建功立名，不朽什么的。
不朽，有可能吗？他现在连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也许一觉醒来，下一个感染疫病的就有他，没有药，只能等死而已。
秦林坐在地上，又想起了瞎子爷爷说过的那句话。
“咱普通人的命就不算命啊！”
这是疫病刚起时，瞎子爷爷去买药，却发现所有治疫病的药都被人买了，然后把价钱升了十几倍又卖出去。
瞎子爷爷那点钱根本买不到什么药，空手回来的瞎子爷爷便发出了这么一句感叹。
秦林是个孤儿，这偏远小城的人很穷，养不起孩子就会把孩子丢在一边，瞎子爷爷是个热心的人，他不忍心看着这么多孩子白白死去，就尽己所能的捡了回来。
以前的秦林是个乐观的孩子，虽然长大了一点之后，他就要自己去弄吃的，甚至还要帮院子里还小一点的孩子弄吃的，过得不算好，但有这么多朋友陪着，秦林觉得日子也不算差。
至少大家能一起开开心心地爬山下水，就算做个普通人，做个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以前的秦林就是这样想的，直到这一场疫病的到来，药的价钱变得极高，但并不会影响到那些富人，这次疫病的到来，只是让整个清江城满是穷苦之人的尸体。
富人的人生可以有很多选择，穷人的一生，却经不得一点不幸。
秦林抬头望天，悲伤和愤怒充盈在他的胸间，悲伤挚友的逝去，愤怒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除了埋葬尸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秦林看着自己的右手腕，那上面是用最普通的绳子做的手链，这手链看起来十分长，在秦林的胳膊上缠绕了好几圈，因为这个四个人的长度。
这个手链是院子里大家的大姐姐，小梅姐做给秦林和他的几个朋友的，在几个朋友死后，秦林不顾反对要戴在自己手上，小梅姐只好小心地洗了好几遍之后，再给秦林重新做成一条。
看着这条手链，秦林的眼神逐渐从悲伤变得平静，又从平静变得坚定。
秦林似乎做了某个决定，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一个个土包，自己的朋友们，以及其他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
“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秦林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我不想再做一个废物！什么简单的快乐，什么知足全都是骗人的！我救不了你们，我帮不了瞎子爷爷，帮不了小梅姐！我不要学会知足！我不要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无能！我想改变这一切！”
秦林情绪激动地说出这段话，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着，指甲刺进肉里却也不觉得疼。
这段日子，他一直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今天他终于明白了，也终于说了出来。
说完这段话后，秦林沉默了一下，让自己的情绪回复了一些，然后，又对着面前的坟墓说道：“我，我想往上走！”
“喂喂喂！你们听听，这个傻子在说些什么啊？！”
秦林的话音刚落，空地后面的林子里忽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那声音中有着令秦林很不舒服的嘲讽意味。
秦林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他也认识的少年带着几个人，从林间小道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名叫王腾，秦林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王家是清江城唯一的灵师家族，而王腾，则是王家家主唯一的儿子，现在也成为了一名灵师。
灵师，想到这两个字，秦林心中有些波动。
有一段时间，他也很想成为灵师，于是找人去问，可是那人直接告诉他，想成为灵师是需要很多钱的，而且有钱还远远不够。
并且，清江城独处偏远，灵气稀薄，在这个地方就算他勉强成为了灵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以后有没有出息倒不是当时的秦林在意的，但需要很多钱，而且有钱还不够这一点却确确实实地把他击退了。
别说其他的了，光是钱他就不知道怎么去弄。
秦林收敛心思，又将目光投到了王腾身边，他身边有这一个擦着厚重胭脂的女子，秦林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
虽然这女子看上去很好看，却让秦林下意识地觉得反感。
剩下的那些人就是王腾的家仆了。
王腾眼带嘲讽地上下打量着秦林，看完之后，眼中的鄙视几乎毫不掩饰。
他也不需要掩饰，他王家连督府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小小地秦林。
不过这小小秦林倒是真敢放豪言。
王腾不由得大笑道：“小乞丐，向往上爬，行啊，成为灵师啊，成为灵师，你就是赤云帝国乃至整个大陆最尊贵的人，不过我看自己恐怕是做不到，要不，你跪下求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