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边靖!
听着身后的声音,宫沐秋扯着嘴角,冷着眉眼退到了后面。跟在边靖身边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皇宫外边等着接应的边楠。他的情况并不好,脸上都染了不少血污,但比起宫沐秋,却要好上不少。
“你怎么样?”
宫沐秋摇摇脑袋,回头看了一眼边靖,一言不发地转身点脚去了赵逸轩的身边。
本来还仗着人数的优势,又因着这京城被他握在手心中,赵海乔本就不担心的。但看到边靖的出现,他才发觉自己棋差一招,还是算漏了……宫沐秋的威胁!
这个人不能为自己所用,他那天晚上就不应该妇人之仁,最终让她成了自己最大的绊脚石。
赵海乔紧紧抿着唇,看着宫沐秋的眼神恨不得直接将宫沐秋就地解决了。都是因为这个人,都是因为她,既然……不属于他,那只好毁了吧。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赵海乔的眼眸中一片清明,满是决然的杀意。“欺君瞒上,是为死罪,都杀了。”
此刻,已经没有人会去质疑赵海乔还不是皇帝,也没有人再问赵逸轩是否真的弑君夺权。当短兵相接、鲜血四溅、你死我亡时,这些已经没有人去在乎了。
远处的乌云飘荡了许久,才晃荡到京城,随着秋风四起,大雨无声地落下,试图冲刷这漫天的血腥。
身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耳边的闷哼声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当握上剑的时候,他们都只为了一件事,谁站到最后,谁说的便是真话。
皇宫的战役,一直蔓延到京城的街道上,城中的百姓透过大雨,似乎都能闻到那冲天的血腥气。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那天活下来的人只知道,这个天下即将换主子了。
元和二十四年秋,最后一场秋雨之后,赵国宫乱……
雨水顺着琉璃瓦打在光滑的地面上,原本辉煌的皇宫,此刻尸首遍地,雨水淌过身体,带走了所有的鲜血,也带走了所有的结果。
宫沐秋握着断水,微微一抖,抖落了剑身上沾上的雨水。她扯着有些发白的嘴唇,眸间的杀意让她红了眼,连雨水都冲刷不了。
她站在赵海乔的面前,近乎疯狂地笑道,“怎么样?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站在高台狠狠摔下的结果如何?!”
“……”赵海乔看着她眸间的疯狂,忽地勾唇一笑,“你也不过是个疯子罢了,你双手沾满了鲜血,当真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呵,什么高台,宫沐秋,你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
她敛着眉眼,冷漠地抬起手中的断水,在赵逸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便一把将剑插在了赵海乔的肩膀上,剑身贯穿骨头,直接碰到了地面,鲜血瞬间流逝,却不能让他瞬间死去。
“啊!”赵海乔颤抖着身子,死死地盯着宫沐秋的眼眸,话几乎是从喉咙里直接蹦出来的。“有本事,就杀了我!”
宫沐秋垂着脑袋,半跪着身子,语气如同深秋的雨水一般,沁入骨髓。“杀了你?我要让你也尝尝,什么是痛入骨髓。”
她起身,随手抽出断水,又沉默地转过身子看着殿前倒在地上的人,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可能,她也是个疯子,才会再重生一世,也要拼了命也要看着他惨败。总感觉……心里突然一空,这便是复仇之后的感受吗?
眼前忽地一阵恍惚,她还没来得及看赵逸轩的神色,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昏迷前她还听见好几个人都喊了她的名字。
“沐秋!”
“小姐!”
“宫沐秋!”
真……好……还有人惦记着她。
那场秋雨之后,天气愈发凉快,连城中的人也形色匆匆,像是忍不了这刺骨的凉意一般。
事实上,谁都清楚,宫乱之后,朝廷上下整顿,皇后自缢,好几位官员被抄家。那段时间,整个京城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杀意,老百姓哪敢在外多加逗留。
而关于太子和那场宫乱的事情,整个京城上下无人敢提,只知道京城迎来第一场雪时,在病榻上躺了许久的赵皇身子才有好转,与此同时,雁门关传来捷报,蛮族大败,承诺让出一半的封地。
雁门关的捷报,从京城外高兴到皇宫,连日来的阴霾总算是有了点转机。
捷报传来时,赵逸轩正站在乾清宫外看着天边的飞雪,眉间的笑意之外,更多的还是思念。
“咳咳,在想什么?”赵皇白着脸,撑着福禄的手慢慢挪到了廊下,看着赵逸轩的样子忍不住打断了他。
赵逸轩赶忙回过神,从福禄手中拿过披风,细心地给赵皇披在了肩膀上。“父皇,你身子还未爽利,怎么出来了?”
赵皇抿了抿唇,扯着有些无力的笑意,却撑着身体拍了拍他的手。“没什么,许久没见过初雪,想出来看看。你在……想她?”
“嗯……”
一月前的宫乱,宫沐秋染了风寒,在病榻上刚躺了几日,便替他去了一趟雁门关。京城尚未平定,赵逸轩无法抽身,只能随着她去雁门关,这一别,便是一月。
赵皇撑着身子,瞧着和天边的飞雪,一时之间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话来。醒来之后,他便让人将这些事都说给他听了,自然也知道宫沐秋在其中帮了很大的忙。
听着雪花落下的声音,他忽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突然觉得有些惭愧,他当时猜忌宫正,猜忌宫沐秋,猜忌边靖。可到头来,还是这些人出了手。
“轩儿,年后……将宫正迎回来吧,他想要的职位,让他自己选一个便是了。”
赵逸轩抿着唇,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才道,“宫前辈留在了雁门关,他之前写信说,不回京城了,让父皇不必挂心。”
“……”良久,赵皇才叹了一口气,“留在雁门关,也好……好。”
可到底好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对宫正,他始终是抱着歉意的。
这两人站在廊下好一会也没再说什么,还是赵皇实在是咳的受不住了,赵逸轩这才强制带着他进了殿内,不然赵皇还要在外多站一会。
拿着暖和炉,缓和了好一阵子,赵皇才看着坐在对面的赵逸轩道,“轩儿,你处理政事也有月余了,朕都看在眼里。朕这身子,朕心里很清楚,怕是时日无多。但国不可一日无主,你可有此意?”
他有这个想法吗?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想法,走到今日这步,实是无可奈何。
可……他握着手中的茶杯,思虑颇久才轻声道,“请让儿臣再思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