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的时候，经过长公主一番解释，宫沐秋总算是搞清楚了。
长公主长她七岁，年少的时候嫁给这位侯爷，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侯爷。原来的侯爷也是个异性侯，当年和吴皇一起出生入死。在那场宫乱中不幸重伤，伤及要害，虽然救了下来，但拖拖拉拉养了十多年，还是撒手人寰。这爵位便自然承袭给了如今的侯爷。
长公主嫁过来的那年，原是老侯爷病重的时候，借着冲喜的由头，他也确实好上了一阵子。却也不过是一阵子……
“侯爷承袭爵位之后，戴孝服丧三年，后来我想着在这长安城中，也不一定能好好地活下来，不如带侯爷出去看看。”长公主坐在一旁，给她递过汗巾让她擦擦脸上的水渍。“但……无奈身体不适，又逢着你回来的消息，所以只好作罢，中途便回来了。”
长公主温婉地看着她，还起身从自己的衣柜中拿了一件衣服给她。“虽然出门乔装一下是好的，但若是被人瞧见了，多有口舌之争。眼下我见这城中应该不太安稳，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宫沐秋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个皇姐她从未见过，但她说话时的温婉语气和关心却让她心中一动。兀地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溢出泪花了。她拿着衣服，弯着眉眼笑了一下。
“多谢皇姐的关心。”
说起来，她的两位皇姐在她回来之前便嫁了出去，她也没见过。可初次一见面，这位皇姐的态度便让她有些说不上来的暖意。
皇兄、皇姐……皇室中人其实也有不喜欢兄弟相残的吗？还是说……这些都是她在做梦。将那些从未体验过的，都放在了梦中？
宫沐秋摸着身上的绸缎，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眸中却尽显酸涩。念着皇姐还在屋外等着，宫沐秋便走出了屏风。
“……真像。”长公主看着她的模样，怔楞了片刻才轻声感叹道。“之前听说父皇竟然真的将你找了回来，我还有些不太敢相信。眼下看来，这天底下除了你一人，应当是再无旁人与她如此相像了。”
宫沐秋忍不住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庞，回吴国这么些时日，这种话她也听了不少次。有的相思、有的感叹、有的则是惊叹……但她的长皇姐似乎不太一样，更多的是惋惜。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走到长公主身边，犹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皇姐，您长我年岁，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皇姐应该已经记事了，是不是？”
长公主掀起眼帘瞧了她一眼，忽地别过脑袋咳了起来，再起身时，脸色已经有些不太正常的红晕。
“其实，你也应该猜到了不少事吧？”
宫沐秋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皇姐、认得琳琅玉吗？”
“……”长公主顿了一下，却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抬起脚朝着外面走了过去。“这件事，其实你不该打听的。我的母妃……其实也是因着那次的宫乱撒手人寰了。”
什么？
宫沐秋越过她那双神色凄然的眸子，仿佛看见了当年那片混乱不堪的皇宫。长公主还是那么小的一个人，却看着母妃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的无助、她的惶恐、她的不堪……都深深地藏在了那双眸子中。
当年那场宫乱，并不只有淑妃一个人遭受其乱，宫中当时还有两位妃子也因此撒手人寰，其中一位是二公主的母妃。如今的德妃在那场混乱中留了下来，而三皇子也是在那场宫乱中活下来的一个。
“归乐，当年已经去了不少人，老侯爷也因此而丢了性命。这件事，其实很多人都不愿意再提起。”
宫沐秋抿着唇，抬眼瞧见侯爷和赵逸轩坐在院子中，见她出来，赵逸轩的神色才算是平静了一些。
长公主瞧着院子中的赵逸轩，轻声笑了笑，“更何况，为何不珍惜眼前人？人活下当下，可从未回头看。”
“……皇姐说的有理。”宫沐秋随着后面弯了弯眼眸，眸间笑意缺缺。看样子，皇姐是不太愿意提及以前的事了。要么她是不想往事重提，要么就是当年她看见了什么，不想再去记起来。
几人又说了一阵子，侯爷才派人将他们二人给送了回去。一路上，宫沐秋少有的安静，却不至于心事重重。
赵逸轩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声道，“可是和你查的事有关？”
宫沐秋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皇姐应当是知道的，但出于何种缘由不想说起，我就不太清楚了。皇姐说……要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嗯，我觉得你皇姐说的有理。”
“嗯？什么有理？”
赵逸轩指了指自己，淡笑着说道，“珍惜眼前人，这句话可不就说的相当在理。你已经猜到了，只是缺一个证据罢了。其实，你若是让我同一个刚见面的人去说自己的伤心往事，我定然也是不乐意的。不是么？”
“……”宫沐秋想反驳他的话，却几次张口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赌气地别过脑袋。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他手中，便又抽出了手。“那让我自己去乐意吧。”
哎？赵逸轩无奈地皱起眉头，笑了一下。这人还生气了？
“生气了？”
宫沐秋睨了他一眼，轻声哼了一下，“嗯，生气了。”
这似乎不太对吧，他怎么记得话本上的小姑娘应该是喊一句“没有”的来着？怎么，自己这小姑娘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呢？
“忘了告诉你，前段时间来这里的时候，我得了一柄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却周身像是冒着寒光。它还有一个名字，你可想知道？”
宫沐秋素来对这等东西便格外欢喜，本想绷着生气的态度不开口的，却由着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有些动心。沉默了片刻她便忍不住了，回身看着他立即道，“叫什么？”
“断水。”赵逸轩见她这副样子，笑意便从眼眸中溢了出来，“越王八剑，这柄剑后落入凡间，意外被一好友得到了。”
抽刀断水……宫沐秋心下一动，这柄剑，她用过。上一世她出征之前曾有人送给了她一把剑，名字便是“断水”。只是出征没多久，赵海乔便起了宫乱，那柄剑后来便不在了，若是有那柄剑，她倒也不至于落得后来的下场。
宫沐秋敛下眉眼，紧紧地抿着唇，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现在是元和二十三年，那场宫乱之时，是元和二十四年。断水已经出现……那赵海乔……
“赵国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这一世，宫正没死，扈守没死，她回到了吴国，那是不是意味着总会有什么事情是不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