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忽地顿了一下,“车夫”青岩抬手敲了一下车门,低声道,“公子,已经到了。”
到了?宫沐秋这才想起来她居然连问都没问上一句她要去哪,但都已经到这里了,见岑风眠下了马车,她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掀开帘子,眼前便是一间院落,白墙红瓦,绿色的树枝从一方墙上伸出脑袋,探着外面的世界。宫沐秋站在马车旁,撑着雨伞微微笑了一下。这个院落地处偏僻,看这两人的样子,似乎是很熟悉这个地方。
“这个别院,是大人的?”
岑风眠挑了一下眉头,像是有些意外她居然能猜得到。“归乐殿下果真聪慧,连这等事情都能猜的出来。”
“别恭维了,来见谁?”
岑风眠收起笑意,伸手为她推开门扉,回头看了一眼青岩。“青岩,你注意外面的情况,若是有情况,你知道怎么做。”
青岩点点头,“是,大人。”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动作迅速地连宫沐秋都没看清,这么一看,宫沐秋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个人。
那个曾经在渝州城外见到的人,当时看的不太真切,但他一身高于她的内功和轻功,便让她过于忌惮。原来,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见过青岩了。她看着岑风眠,半眯着眼眸,“你们去过渝州城吧?”
“……”岑风眠顿了一下,回身看着她,也没反驳也没承认,只是站在廊下收起自己的伞,又抬手将她手中的伞接过来,再收起一同靠在了廊下。“有的时候,记性不好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你说是不是?殿下。”
宫沐秋扯起嘴角无奈地摆了摆手,“要是记性不好的话,我可活不到现在,你还没说,你要带我去见谁?”
岑风眠但笑不语,带着她穿过悠长的回廊,到了一个像是内院的地方,他才停下来。“到了,殿下,请。”
院子中种着不少的花卉,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甚至还有那种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从青草中生长出来,点缀着那些名贵的花卉,却格外好看。长廊的尽头是一方小凉亭,摆着一方石桌和石椅,还有一人背对着两人像是在看花朵。
宫沐秋看了一眼,总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却又叫不上名字。待两人还未踏上小径,那人就转过了身子。
对上那人的眸子,宫沐秋就一脸不可置信地开口道:“……父、父皇?”再一看旁边的岑风眠,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反倒是先她一步平淡而恭敬地行了个礼。
“臣风眠见过陛下。”
“……”哎,她是不是看错了?眼前这个穿着寻常服饰的人,居然是她的父皇?而且感觉还和岑风眠很熟系的样子。来不及另做它想,宫沐秋便跟着行了个礼,“儿臣归乐见过父皇。”
少了龙袍加身,即便是穿着一袭寻常的服饰,他浑身的威严依旧不减,只有在碰到宫沐秋的时候,眸间的温柔当真称得上是温柔如水。
“不必如此,这又不是在皇宫。”吴皇眯着眼睛,朝着宫沐秋招了招手。“过来,秋儿。”
“是。”既然不用守着宫规,宫沐秋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直接就坐到了他身边,抬手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嗯……父皇您怎么出来了?”
岑风眠一点也不客气,掀起衣摆便怡然自得地坐到了吴皇的对面,见吴皇朝自己看了一眼,他才拱手悔道,“臣逾规了,还请陛下责罚。”嘴上是这么说,他脸上可一点惊慌失措都没有。
“哼,你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是要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了。”吴皇抬手喝着茶,一番威严的话搭着脸上的笑意,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
宫沐秋默默地看着两人,叹了一口气,抬手覆上吴皇的手背,“父皇,今日出来可是有事要和秋儿说的?”
一听到宫沐秋的声音,吴皇便笑了笑。“见到你七皇弟了?”
说到这份上,宫沐秋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就是傻了。她点了点头,“嗯,今日去看了一下七皇弟,他……情况比前两日好了些许,但是依旧有些不愿意和人说话。太医说,他是受了惊吓,可他也没说到底受了什么惊吓。”
她没说全话,其实她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七皇弟已经知道了谁推他下的水,也知道这宫中并非都是好人,他的身体也是因着旁人给他下了药才弄成这样子的。但这件事,她还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和父皇说。毕竟……那宫中的可都是他的嫔妃。
但吴皇依旧带着笑意,却让人觉得他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
“秋儿,你七皇弟的事,父皇早些时候便在怀疑了。你……”吴皇顿了一下,轻声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查你母妃的事?”
“没……”她下意识就想反驳,但看着他满带笑意的眼眸,还是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搭在腿上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头,又慢慢地松开,她才开口轻声道,“父皇知不知道,母妃并没有在当年那场宫乱中离开人世,她是……她是一路逃到了赵国,被人救起来了。”
宫沐秋抬起眼眸,搭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淡然的,可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酸涩,酸涩地让她有些想哭。
吴皇敛着眉眼,抬手揉了揉她的青丝,看着她的样子,总觉得在看琇莹一样。“父皇知道,所以你才会在赵国碰见左相的。”
“……”这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好多的片段,关于初次见到岑风眠的,关于后来在宫中问元宝公公关于琳琅玉的,关于赵皇在京城和她说的那些事的……之前总觉得有些混乱,她现在总算是将这些事连起来了。
岑风眠会出现在京城外,是因为他也在查母妃的事情。元宝公公对她知无不言,是因为他本身就知道这些事。后来在长安城,她所查的那些事太过顺利,一开始还以为是天在助她,原来是……
宫沐秋看了一眼岑风眠,见他一点也不意外,想来当初在桃林中和她说的那番话,也并不是搪塞她的话。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他和父皇,早就认识了,所以许了个左相的位置,就算是闲散度日,也并未有别人弹劾他。
宫沐秋敛着眉眼,轻轻咬着下唇。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