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毛笔，从御案后面背着手走了出来。“今日天气不错，陪朕走走吧。”
宫沐秋不多想，她知道赵皇定然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不然也不会如此行为古怪。“是，陛下。”
没带多少人，只有福公公和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跟在了身后，宫沐秋跟在他身侧，落了半个身位猜测着这人到底有什么事情要与自己说起。她眼下还未离开赵国，做的事必然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框了扈守，其实留在京城还是有些危险的。
而且……这最危险的人就在她面前，宫沐秋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赵皇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住了衣袖。
“吴国曾经有两位皇后，当今的皇后诞下的子嗣中未出公主，最大也不过才二十多，倒是与乔儿差不了多少。但是吴国的两位公主，都是旁的嫔妃所出。你回了吴国，可知道你的生母是谁？”
“……”宫沐秋抿着唇，想着这吴国的事情他居然如此清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父皇让凌恒带过来的书信中也只字未提她的生母，被赵皇这么一问，她倒是起了一点兴趣。
她摇了摇头，“父……将军说，沐秋是在战场中被捡到的，身无旁物，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
赵皇回身看了她一眼，过了片刻才轻声笑道，“上次朕与你提及，你与朕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你可想听听朕说说这个故事？”
“……愿闻其详。”她也想知道，赵皇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当年的那些人与赵皇的年纪相仿，赵皇说不定也知道一些事情。她半抬着眼帘，眸中隐隐闪着希冀的眸色。
赵皇却并不着急说起他的故事，两人行至御花园的凉亭下，赵皇才示意她坐下来。福公公见状，忙带着另外一个小太监走远了一些。
看着福公公的动作，宫沐秋便知道这个故事大抵也与那些皇室秘辛类似，只是皇帝为什么要说与她听。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朕想想，从何处开始与你说起……”赵皇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几息之后才状若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那便从朕与她的初识开始罢……”
初识……宫沐秋默默看了一眼天色。嗯，天色还早，听下去的话应当不会等到天黑，她也就没理由留下来用个晚膳什么的了。
赵皇看着御花园只冒出了绿芽的花丛，并未注意到她的神色，或者说，他已经在那场很久未曾与人说起的回忆中了。
“朕年少时，还不是太子，至于后来如何当上皇帝的，这自然不重要。朕年少时碰见了一个姑娘，她叫慕琇莹。‘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中的那个琇莹，当年慕家在京城盛极一时，琇莹当初因为一身的本事在京城中颇具盛名，身后有不少的思慕者。只是后来出了一些事家道中落……”
赵皇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风月沧桑的语气中却在说起“琇莹”两字的时候弯弯绕绕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从他的眼中，宫沐秋突然也对这个人有些兴趣。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她听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些暖意，像是来自记忆深处想要多听到一些这个人的名字。
赵皇也不知说了多久，宫沐秋只知道自己好像听了很久，从他的故事中看见当年那个盛极一时的慕家，看见了那个姑娘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悠然踏上北方的路，也看见那个姑娘一脸狼狈地回来，在陛下微服私访的时候碰见了他……
她偏头一看，天色依旧明亮，微风和煦，像是才恍然过了一刻钟一般。再转头一看，赵皇正敛着眉眼，神色有些漠然……
“陛下……像是与这位夫人很是交好，想来找到那位夫人之后，她应该过得很是不错吧？”
过得不错么？赵皇没回答，只是起身背着手走出了凉亭，宫沐秋无奈只得跟上去。赵皇闭口未言，两个人又像之前那般慢慢地在御花园中散步。
等两人走出御花园的时候，赵皇才像是从往事中抽出身一般，回头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末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她已经离开人世很久了，可有的时候看着你，恍然仿佛又像是看见了她一般。”
“……”宫沐秋默声，这样肆意一生的人，到头来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爱别离。赵皇虽说了这些，却并未提及那个夫人后来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个夫人最后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地回来，又是因何离开了人世。
“陛下，生死是人之常伦……”
“……沐秋可有欢喜的人？”赵皇突然看着她开口问道，见她神色恍惚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平了齐国之乱，你于赵国有恩，但是你是吴国的公主，这件事倒是让人颇有微词……”
宫沐秋垂眸，不冷不淡地回道，“陛下，平定齐国之乱，是沐之所为，与沐秋公主可毫无干系。”
赵皇点点头，“你看的倒是明朗，不知你可心仪太子？”
“……”宫沐秋蓦地掀开眼帘，有些吃惊地看着赵皇。
宫沐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只是赵皇最后和她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有些让她难以消化。
等看到院中出现的人时，她更是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头。跨步坐在他面前，宫沐秋也不管什么仪态，直接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茶。
“殿下怎么来了？”
这刚和他说一句话，宫沐秋就想起今日赵皇在御花园中和她说的事情。‘轩儿面冷心热，他与乔儿不同，他只是与朕说心仪于你已有多日，除你之外，不愿再娶了旁人。’
想着这个人一脸冷淡地和赵皇说着那些话，再一想赵皇当时心中定然是压着极大的怒火的，她便觉得更加头疼了。
“听扈守说，你去了一趟宫里？”赵逸轩看着她，心中有些着急，又有些纠结。他担心他父皇不会同意这件事，更加担心宫沐秋不会同意这件事。
宫沐秋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殿下和太子都和陛下提起……议亲的事情了？”
赵逸轩心中一怔，确实……是这么回事，但父皇只是说起这件事并不在于他，而在于宫沐秋到底愿不愿。
他沉默了一下，才别过脑袋轻声道，“我知你定然是不愿嫁给皇兄的，见皇兄去了御书房，我便也跟上了。”
“是……这个缘由吗？”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了一些，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低沉。
赵逸轩低声“嗯”了一声，挣扎了一下才轻声道，“父皇想将你留在这的，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