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胡闹就这么过去了,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赵逸轩便带着人踩着恰好的阳光去了齐国军队的驻扎处,也就是在三十里开外的滇城。
赵逸轩去的是巳时,等到了滇城城外的时候,已快到午时。在他们刚离开沐云城没多久,就有一批人悄悄地离开了沐云城,紧随其后。
说是按照该有的礼数来,赵逸轩还真的让人一路上吹着一曲《百鸟朝凤》,自己也披着一件纯白的披风,里穿着纯白的长衫,走在了棺椁的前方。
赵皇让人打了一顶上好的沉木棺椁,赵逸轩又让人在上面放了执绋,到滇城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
齐国使臣在赵国身陨,赵国按照礼数将人完整地归还给齐国。
昨日的那使臣依旧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连头顶的发带也换了白色的发带,轻飘飘垂在发间。
赵逸轩敛着眉眼,岁数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他有些悲伤,原本想合斥责他的使臣这么一瞧,一时半会竟也不敢说话。
“赵国来使赵逸轩,奉皇命将贵国陈奕大人的尸首归还齐国,望陈奕大人能够魂归故里,不至于落叶不归根。”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悲拗,却也瞧不出任何清冷自傲。
齐国的镇国将军站在使臣身侧,头上系着一根白色的发带,听了他的话也瞧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睨了一眼那使臣。
“在下镇国将军、周秉文,在此谢过二殿下,不知七公主在赵国如何?”
“……”周秉文此人,文武双才,虽说武功并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胜在计谋,所以即便他功勋卓著,却也没有被齐国皇帝所忌惮。
这番话是宫沐秋和他说的,现在看来,这句话所说不假。虽然是个将军,可眉心却并没有太多的杀气,反而谋略占的更多,这种人……交涉起来,才是字字诛心……
赵逸轩敛下眉眼,没有回话,只是让人将棺椁移到前面。
“将军所言,还是要问过公主方才知晓,这一次公主伤势虽不重,却生了愧疚之意,有些愧疚面对陈奕大人,此刻公主定然还在黯然神伤。”
说完之后,赵逸轩拢在袖中的手便攥成了拳头,随即松开。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难,但是没有办法,他只能将话藏起来,不能让这个将军落得半点口舌。
周秉文果然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拳谢过,见到陈奕大人的棺椁行至眼前时,他才蹙了蹙眉头,似有悲戚之意。
“今日赵国将大人的尸首还回,使得大人能够荣归故里,这份情自然是不得忘却的……”周秉文手搭在棺材上,轻轻地攥成了拳头,语气中也带了些悲切的意思。“但大人是在贵国受的伤,不知道这,该如何解释?”
赵逸轩站在人前,看了一眼昨日那使臣,“我们在京城中抓住一个刺客,那人竟然说的是天黑未曾看清大人,失手才导致如此,眼下那刺客羞愧自尽于狱中。将军啊,死无对证,任君如何说,我朝都无法反驳。”
周秉文皱了皱眉头,对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明显有些拿捏不住,他看了一眼那使臣,“大人,昨日确实是这么说的罢?”
那使臣哪敢说昨日的话,要是说了的话,那岂不是自己跳进火坑中,必然是说不得的。他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此言非假。”
“……那二殿下,公主何日归还?”
赵逸轩眯了眯眼睛,“公主殿下眼下情况不稳,大抵是要晚一些了。”
周秉文看了一眼他,随后转过身,冷声道,“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人,平日里连摔倒了都要疼惜一阵。小公主手无缚鸡之力,贵国却偏要将这么个小姑娘放在身边,好来借机要挟我们么?”
他这话一出,站在周围的齐国士兵立即拔刀相向,眼眶微微发红,像是被周秉文的话给打动了一般。
赵逸轩站在那,任由冷风掀起他垂在腰侧的头发,随后便听得他的声音冷清地穿过大门,落在那冻得发愣的棺材上。
“言尽于此……”
周秉文神色动了动,便听得周围的士兵拔出腰侧的剑直接冲向了赵逸轩……
而之前紧随其后的一行人立即跳了出来,生生地打开了包围,救回了站在敌军包围中的赵逸轩。
宫沐秋一手执枪,一手拍了一下身下的马。“殿下,我说过,会护得你平安。”
赵逸轩挑了挑眉,绕过她的腰侧稳稳地架着身下的马,轻轻回应的一声落入了冷风中,也不知这人听见没有。
而身后,血浸白雪,冷风肆虐。
元和四十三年二月二十三,因为齐国使臣意外死在赵国,齐国构陷赵国故意杀害使臣,以儆效尤,起兵宛平城。
宫沐秋带着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身后便是宛平城,攻入赵国的一座重要城池。
即便握着手上重军,周秉文依旧不敢贸然出兵,只能派一部分人驻扎在沐云城外十里处。
沐云城虽然地处险要地方,可往外十里处,却一片平坦,放眼望去,有点风吹草动都很是清楚。
宫沐秋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在十里之外的军营,微微蹙起了眉头。除了这两天派人来城外叫嚣之外,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可周秉文又是个擅长谋略的人,没有动静,她才最担心。
“将军,左护军大人喊您过去一趟,说有事商报。”
宫沐秋拍了一下陆良,沉声道,“看着点,沐云城即便占据着险要位置,也切不可放松。”
陆良点点头,换了一身戎装的他眉宇间明显多了一些严肃,让人很是放心。
“左护军找我做什么?”
那士兵跟在身侧,有些敬畏地回道,“护军大人说您过去便知晓了,但看大人的面色,似乎有些开心,但又有些担忧。”
“……我知道了。”
还以为他是带着自己去府中商议,却没有想到竟然去了一处城墙边,左护军正蹲在墙角,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显已,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左护军便抬起头一脸兴奋地朝着她笑道,“将军来的正好,瞧瞧我看到了什么。”
宫沐秋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弯起眉眼笑了一声,“我道藏着什么猫腻,原来是‘老鼠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