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入血液，会让颜色和气味演变出多种变化，若是变化显著，以此辨认种类对孟青而言并不困难，都不需要借助其他药物来确认，就仿佛下毒之人已经将答案摆在了她的面前一般。
太皇太后这滴血的味道更是似曾相识，直接就帮孟青排除了许多的可能，剩下可能是的种类，她竟只想到千障谷的古方。
孟青少时曾在小乔师兄身边听学，比不得他天资聪颖，但也对那些古方颇感兴趣，学了不少。
小乔师兄教学手段“粗暴”，弟子要是将药物弄混了，且一直辨认困难的话，除去剧毒，其他“无伤大雅”的他就会让人亲自尝试，孟青也没能躲过。
后来建立了千机楼，谷中弟子练手之作和她偶尔的作品也都挑拣了一些摆出售卖。
个别是不害人性命的，但也有致命的。药毒不分家，只看人的用途，千机楼从不限制售卖。
这一块的生意一向是大掌柜管着，其实并不全然属于孟青，到后来她无暇制作，楼中的药就几乎都是千障谷弟子所做了。
联想到太皇太后方才说是卓凌下手逼迫，不由得叫她皱了眉。
自己做的毒，孟青没道理认不出来，但是太皇太后的情况并不严重，或许是吃了能缓解毒性的药物，也或许这毒只是相似罢了。
然而另一边，祁泽为太皇太后诊脉，不过几息，也是沉下脸来。他熟悉这样的脉象，毕竟当初在千障谷里被小乔师兄抓着考了好几回，哪能不熟悉呢。
两个人，两种方法，几乎是同时放下手来，也几乎都是一样的难看脸色。
太皇太后只消一看，就知道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确实是出自孟青之手的毒，只是并不能确定来源，或许是千机楼售出，也或许是别的途径得到了从孟青手上流出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肯定就是卓凌所为了。
……不，有极大的可能不是卓凌动的手，毕竟几月前薛家大公子还拿走一份有同样效果的毒，欲下在自己弟弟的饭食里，却被识破反噬。
说到这薛家，曾经还与千机楼有过一场官司，使得孟青当面向薛霁讨债，也听闻了薛家郎君们的交锋。当时不觉，现在想想，倒真可能成一个隐患。
而且薛太后也曾有言，说孟青帮了薛霁争权，是专与她作对。她能口出此言，想必已经掺和进薛家的争斗中去了，合作之人不是受太皇太后青睐的薛霁，自然就只可能是薛家大公子。
事实上，薛太后那时并未有否认的意思。
太皇太后出身薛家，薛太后同样出身薛家，这二人一个把控朝堂，受人敬畏无比风光，另一个却是眼界不广，为了争权都快要把自己折腾疯了，却也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伪装。
孟青其实从来不觉得这深宫中生活的女人就不聪明了，她们或许执拗，但能平安地活下来，还生了孩子，怎么也该有些手段，该狠下心的时候，她们也敢动手。
同室操戈，从来都是皇家的常态，太皇太后中的毒与薛家大公子曾经买去的那一份一模一样，更是叫孟青不能不深思。
如果这毒不是卓凌动的手，但他趁机得到了易家的调遣权，也是利用了太皇太后身体抱恙的机会，认真算，他倒是不无辜。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暗地里的风云汹涌，这明都城本就水深，现在竟还变得更加危险了。
这一刻孟青竟是开始想念起孟家那一团糟的家事，解开齐氏藏得秘密虽然有些麻烦，但是比蹚浑水要平静的多了。
那边祁泽没想到薛家的这桩旧事，为了安全，他是会将所有的隐患和危险都排查一遍的，此刻已经想到了该在何时退走明都城。
比起孟青几乎算是看着卓凌长大的，祁泽因为师父和风泉庄庄主之间的交情，常常来往于两地，虽然也能说是看着卓凌长大的，但到底比不上同门师叔侄之间的情谊和信任。
何况按照血脉来论，他和卓凌也险些会成为同室操戈的叔侄，见到太皇太后时祁泽就不免想起早年间在这宫中生活的日子，自然也免不了对卓凌这个血亲生出忌惮和猜疑来。
祁泽的呼吸一沉，放在膝上的手便攥紧了，可马上又被孟青抓住。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如今许多人都说他们是神仙美眷，祁泽的呼吸一变，孟青就察觉到了，不由得想给他顺顺毛。
经过之前那一次重伤之后，祁泽的情绪总是容易起伏，孟青也没法子。
原本的生活好好的，是孟青答应了要来明都城一趟，不管是因为那个还没有还完的人情还是别的考量，都是她自己主动陷了进来，可怪不得旁人。
不过祁泽从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与她吵架，他只会自己生闷气。
“娘娘方才说，是卓凌下毒暗害了你，并借此逼你说出了易家的事？”孟青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娘娘是怎么看待这个孙儿的，但这话着实诛心。不过这样的话说给我们听了又能怎样呢？我们并非为求青云之路，说到底不过是过路人，将来都未必有再见的机会。我们信或者不信，仿佛都不影响现在要做的事吧？”
太皇太后道：“你不信？”
孟青笑弯了眼睛，道：“我很想信，毕竟卓凌从小就有这个志向，不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相信他也有准备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但这样的事他还做不出来，或者说，既然做了，何必还让娘娘有了见我们的机会？”
不论太皇太后究竟抱着什么目的告诉他们这件事，但这事若是卓凌做的，他难道不知道泄露之后可能让他们与自己离心？
白天卓凌来的时机确实巧，但孟青并不觉得他是心虚。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经过二师兄教导，或许是个野心之辈，但要孟青相信他这么简单就失去了底线，还是从太皇太后嘴里听来的……她看起来难道就这样好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