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娘是女子，我是不好在您面前说浑话的。”亭雀奴打着哈哈，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道，“虽则您现在这副打扮，我就没看见过比您更俊俏的公子，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伤心事，我也不太明白。”
场面话得说。虽然他越发得觉得孟青是瞧出点什么来了，但她既然没有挑明，亭雀奴何苦凑上去找打。
而且这一回只有他一个做领路人，想要吩咐人传话到外面去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一时间都找不到一个人来做这事儿，最终也就停留在场面话的程度了。
孟青已经看出了点名堂，因为有小青蛇护身，她是丝毫不怕那些阴损的法子的，若要比这个，说不定是她更胜一筹，到时候叫对方吃惊，才是更加的叫人开心。
便也没有揪着不放，慢悠悠往前又走了几步，孟青忽然指着那些灯笼，问：“我看你们这糊灯笼的手艺倒是不错，比外面铺子上挂的要结实多了，也比别家的红灯笼要晃眼。是从哪里买来的？我也有一艘船，能渡江的，好像是缺些结实的灯笼。”
亭雀奴好脾气地答了，没像昨夜对夙流萧那样，拿程芮喜欢剥皮和做灯笼的事出来吓人。
知道程芮未死的人少，可是当年她闹出的风风雨雨，如今在江湖上还是一桩奇闻。孟青不可能见过程芮，但她是风泉庄弟子，对江湖之中叫得出名字的人都有所了解，往前几十年的事也一样，听见这样的话，即便是没见过的人，恐怕也难记不起来。
得了回答的孟青似是不太满意，也不知道是觉得没人说话太闷了，还是就想看亭雀奴绞尽脑汁地说假话，过了没一会儿，她又问：“你们这里点的熏香是哪里来的？我闻得出一些名贵的香料，只是涉猎不多，香味混了便变了味道，我分辨不出全部来，不知道这方子金不金贵？”
孟青能分辨出的几味香料是真的名贵，也能做药材，所以她熟悉。便是因为如此，她更是知道这不可能是魏晋桐买下这艘楼舫之后，原先的店家遗留下来的东西。
不过孟青倒也不是全然胡扯，灯笼她不感兴趣，但是涉及到药或者香，她就有些手痒，想要得了方子来研究研究。
出于礼节——虽说也是多余——她还是问了亭雀奴一句，表现的仿佛亭雀奴说一句“金贵”，她便只得遗憾放弃一样。
可事实上，她本就是北国人，拿南人的东西没有一点儿负担。拿不到的，也能抢来。
只是这个时候说这些太早了，稍微思量一下便知道这熏香也不一定是“清白”的，对方怎会将手里吃饭的家伙什拿来给人。亭雀奴一看也就是个跑腿的，想来做不了别人的主。
亭雀奴很是窘迫，一时间真是恨不能马上将这位送到魏晋桐的面前，又害怕她真是来捣乱的，怕她到了魏晋桐那里突然发难。
不过这香，亭雀奴也想明着和孟青说，莫做梦了！
程芮在这条走道里留了那么多东西，光是给人看怎么能够，自然还得有别的。这香，就是程芮拿来害人的，而且要比别的布置阴毒多了。若是不小心着了道，被毁去功力都是有的。
亭雀奴敢和孟青一起站在这里，是程芮养的那些“宝贝”的功劳。那其中有能助人摆脱药物和香料影响的种类，魏晋桐深思熟虑之后便去求她为自己身边得用的人都种上了，其他没有这个“福分”的人及时吃下解药，倒也没事。
说起来，单单这香气要害人，倒也没那么厉害，须得先沾染上了，再由程芮使些手段叫人发作，不然过得几日这味道也就散了，不再对人有害。
就仿佛是人走在树下沾上了一片叶子，程芮能让叶子生根，狠狠地扎进人的血肉之中，带来无数痛苦，但只要她不动手，那叶子也不会一直留在人的身上。
然而坏就坏在这条路被布置成去见魏晋桐的必经之所，来人便不能避免沾染上香气。偏偏程芮在魏晋桐身边出现的时间不定，身上却是一直带毒的，没有解药，一不留神便会中招，而她又难得舍下架子来为人治疗。
对这个香的存在，亭雀奴也是有些厌恶的，只是之前觉得对魏晋桐有利，他没有多言，可这会儿被孟青一个一个地点出来，像是钝刀子磨人一样，叫人难受极了。
他想着，若非魏晋桐幼时没有能力护住自己，只能靠败坏名声的手段活下来，到今日他们也不必使这等卑劣的手段，平白叫人看不起。
亭雀奴苦着脸领着孟青往里走，殊不知，魏晋桐此刻也是后悔不已。
他不是不知道程芮的脾气，只是从来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去解决。过往的恩情确实束缚住了程芮，但她毕竟是祖母辈的，也不是魏晋桐这个小辈有恩于她，所以魏晋桐根本没法控制住程芮。
往日里她看上了别人的脸要夺了过来，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和魏晋桐打招呼的，只是他也没想到程芮对孟青竟有如此大的兴趣，也有这样巨大的敌意，还未见面，就想着先要在容貌上压人一头了。
她本来用的那张脸在魏晋桐看来已经是最美的了，可程芮竟然又外出了一回，不过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新鲜剥下的人脸。
魏晋桐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液滴落下来，淡淡的腥气飘荡到他的鼻尖，叫人几欲作呕。
似是因为孟青与她实在是截然相反的境遇，又年轻美貌，有能力，有靠山，有一个良人作伴，这都是程芮曾经想要拥有，却被一件件夺去了的，使得她对孟青嫉恨不已。如今要见面了，她觉得之前的脸不够美，便立刻去换了一张，丝毫不管这短短时间能否处理干净。
许是只是想发泄一通罢了。
魏晋桐毫不怀疑若是等会儿他们没谈拢，程芮便会借机发难要了孟青的性命。即便是谈拢了，想来程芮挑选出来的“宝贝”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她总是要让孟青吃点苦头，才能咽下那团堵在她喉中的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