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发里粘上了口香糖。恶心的乳白色口香糖粘在我蓬松的黑色卷发上。我跑进了厕所，用从柜子里拿的剪刀把一整绺粘上口香糖的头发都剪了下来。然后我在口香糖上吐了口痰，看准机会，塞进了艾尔莎·菲兹杰拉德的包里。我被逮住了，被罚午餐时间待在图书馆里，在别人的监视下。
迪伦也在图书馆，正为他的商务课程考试临阵磨枪。他伏在桌子上，手托着脑袋，把笔整齐地排放在课本旁边。
“你的头发怎么了？”他问，揪了揪我头顶上的那簇短毛。
“艾尔莎，还有口香糖闹的。”
“噢，真倒霉。”他说。
我在他旁边坐下，没有告诉他他那迷人的女朋友看见了整件事却什么都没做。我根本不在乎，因为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我要当一个自由潜水者。”我小声说。
他抬头盯着我看，好像我刚刚告诉他我要去月球一样。
“我肯定要挂科了。”他说。
我瞄了一眼他的笔记本。上面是他的字迹：
失败 失败 失败 失败 失败
每一个失败下面都用红笔黑色笔重重地画了线。我一把抓起本子，把那页从上面撕下来，揉成一团。我用黑笔在下一页写道：我是迪伦。我做什么都很厉害。
他的眼泪打湿了我写字的那页纸。我把它捏成一团，塞进自己口袋里。
放学后，迪伦又变成独自一人。他一定考得不错，或者只是因为结束而解脱了。
“你要怎么对付艾尔莎？”他问我，“你当时就应该以牙还牙。”
“如果不是我当时没有口香糖，我一定会那么做。不过，我以为你跟她是朋友。”
“其实也不算是。她只是喜欢跟在我身边。”他说着挠了挠头，“呃，我也许有计划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拎着一袋子腐烂了的东西出来。
“水果。”他解释道，“我忘吃了，闻到奇怪的味道才发现。”
“谢谢。”我退后一步好躲开恶臭，“但我该怎么做？”
我跟着迪伦走进厨房，他用好几层箔纸把快烂成液体的水果包得严严实实，把这包东西放进塑料三明治包里。
“拿去。你能靠近她的时候，拆开，扔到她的包里。”
“好的，谢谢，迪尔。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坏。”
“永远不要低估迪尔大师。”他冲我挤了个眼色，我看到他眼里的光芒，我很久没看见过了。
我把那个包裹放在桌上，胃里翻江倒海的。
“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让我们点外卖。”
“她来过电话了，说她会晚回。”
冰箱里只有香肠和半罐意大利饺子。我嫌做香肠太麻烦，直接吃了冰凉的意大利饺子。
“想来点么？”
“不要。你真的挺恶心的。”
“多谢夸奖，”我说。
我把空罐子扔进垃圾桶，迪伦已经站在我后面了。
“你的新爱好，跟那个男孩没关系吧？和你一起去派对的那个？”
“没有。”我撒了谎。我怕他会告诉父亲，然后父亲就会让我一辈子都禁足。
有事瞒着迪伦让我脸上发烫。好像我有了权力。如果他能有秘密，那么我也能有。
晚些洗澡的时候，我听见一个房间传来迪伦做俯卧撑的哼哈声，一个房间传来父母的争吵声。
“我该怎么做，西莉亚？任由你烂在床上？”他走来走去的，把地板踩得吱吱嘎嘎响。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科林。你不会明白有多难。”她的声音含混不清。
“狗屁。从两条街远的地方把干洗的衣服取回来会有多难？买一箱牛奶回来又会有多难？”
“我以为你回家的路上会带牛奶回来。”她答道。
我现在感觉很不好，是我喝光了牛奶，但是没有其他东西可吃了。
“我明天需要穿那件该死的外套！”
父亲骂人的时候我瑟缩起来。这不太像是他的风格。我伸出手打开了冷水龙头，水哗哗地冲着我的头，我开始发抖。整个浴缸都变得冰冷的时候，我蜷起身子，深呼吸，把头埋进水里。我的胸口被憋得不断起伏鼓胀，我还在坚持又坚持，我把手撑在浴缸两侧好让自己一直待在水里。三十秒以后，痛苦平息了。既没有哼哈声，也没有争吵声。我脑海中只剩一件事——身着银色潜水服遨游在海底。
